筆趣閣 > 一刀傾情 >第2188章
    慕容丹硯聽安撫使說得如此鄭重,想來這場風波一定不小,心下大感好奇,是以豎起了耳朵,仔細聽安撫使講述往事。只聽安撫使接着說道:“這件案子的犯人是京城一位坐館大夫。此人姓馮,據說醫術高明,人人稱他爲馮太醫而不名之。此人醫病之時,經常會用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以此譁衆取寵,在京城頗有名聲。”

    安撫使說到這裏,略停了停,這才接着說道:“我雖然不是大夫,不過也看過一些醫書,知道是藥三分毒的道理。大夫開藥、配藥之時,應十分謹慎,不得妄想全憑藥石之力爲人治病。否則就算治好了舊病,藥中所含的毒物又會讓人生出新病。如此往復,只能讓病人徒增痛苦,沒有半點益處。我從案卷之中得知,馮太醫給人開藥、配藥,要比其他大夫開出的藥多出數倍。許多病人本來患的是小病,吃了他配的藥之後,不只沒有將病醫好,反倒使病變得更重,甚至有人因此送了命。

    “不過馮太醫甚是狡猾,他給京城一些官員和家人治病之時,十分小心細緻,從來不胡亂開藥、配藥,治好了幾位官員和他們的家人。是以不少京官與馮太醫交情甚好,平日裏時常聚在一起喫酒,甚至稱兄道弟,一起遊山玩水,狎妓爲樂。

    “俗話說常在河邊走,怎能不溼鞋。馮太醫在京城行醫,名氣越來越大,說話做事也越來越驕橫,終於惹出禍事來了。有一日京營殿帥府的一位師爺派人將馮太醫請去,爲他兒子醫治渴疾。馮太醫把脈之後,便爲病人開了一劑猛藥。師爺的兒子服藥之後,腹泄不止。馮太醫知道之後,竟然又開了一劑猛藥,想要將病人的腹泄止住。”

    安撫使說到這裏,看了慕容丹硯一眼,接着說道:“慕容姑娘家學淵源,精通藥理,自然知道對於體虛的病人,只能以溫補爲主,若是施以猛藥,即便能將疾病去除,病人的臟腑承受不住藥石的毒性,便有性命之憂。也不曉得當日馮太醫自己喫錯了哪一副藥,眼看着師爺的兒子已然腹泄到奄奄一息的地步,他不想着去給病人固本培元,竟然配了一副藥性更猛的虎狼之藥,灌進了病人的口中。結果病人喝了這副猛藥之後,上吐下泄,直將膽汁都吐了出來,最後大叫一聲,就此一瞑不視。

    “那位師爺眼睜睜地看着兒子死在了自己面前,自然不肯與馮太醫干休,下令家人將馮太醫痛打了一頓,然後綁起來送官。以這位師爺的勢力,要弄死馮太醫無異於踩死一隻螻蟻,算不得什麼大事。可是馮太醫在京城行醫多年,也認識不少達官貴人。他被關進順天府大牢之後,家人和弟人們急忙想法子去走門路,想要將馮太醫救了出來。果不其然,馮太醫被關進大牢後的第二天,便有幾位京官派人到順天府衙門,話裏話外,軟硬兼施,想要爲馮太醫脫罪。順天府那些書吏差役,自然不敢不給上官面子,打算從輕發落馮太醫。可是京營殿帥府豈是好相與的?那位師爺也是一位手眼通天的人物,聽說有人要將馮太醫自大牢之中撈出來,他立時走了京營殿帥府和兵部的門路,給順天府衙門施壓,要他們重判馮太醫,不得爲他脫罪。

    “如此一來,順天府衙門的大小官員左右爲難,既不敢得罪京營殿帥府和兵部,也不敢折了那些爲馮太醫說話的官員的面子。到了後來,順天府索性以‘此案牽涉甚廣,順天府難以轄治’爲名,將案子推給了刑部。那時我在刑部做員外郎,刑部那些堂官老吏個個奸詐似鬼,知道這件案子雖然並不難斷,可是馮太醫不過是一個棋子罷了,無論判得或輕或重,都討不到好去。是以人人推託糊弄,都不想審這件案子。

    “其時我到刑部做事不久,還不曉得這件案子背後那些齷齪事情。看到這些堂官將此案推來推去,誰都不肯審案,一時不慎,便將案子接了過來。那些堂官如蒙大赦,急忙將案卷送給了我,背地裏都想看我的笑話。後來我將馮太醫由順天府大牢帶到刑部大牢,審理他治死病人一案。

    “馮太醫生得獐頭鼠目,一看就不是好人。我提他過堂之時,此人傲慢無禮,說話顛三倒四,只說自己無罪,口中大聲呼喊冤枉。我見此人如此頑劣,心下大怒,便對他用了刑具。可是別看此人骨頭沒有二兩重,性子甚是倔強,雖然受了大刑,兀自不肯認罪畫押。我見此人不通事理,心下惱怒,若不是他受刑之後已然昏死了數次,只怕早已將他在大堂之上活活打死了。”

    慕容丹硯聽安撫使說到這裏,心下不以爲然,暗想厲大哥曾經和我說過,天下人人都說錦衣衛詔獄內設有各種令人恐懼的刑具,以爲錦衣衛審案只會嚴刑拷打,逼得犯人屈打成招。其實錦衣衛辦案之時,並非只靠刑具,而是使出種種手段來誘使犯人招供。若是一味用刑具審案,只怕案子還沒審完,疑犯已然被活活折磨掉了。安撫使大人審問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竟然只會用大刑逼供,只怕未必妥當。

    念及此處,慕容丹硯心下一動,暗想小魚妹妹雖然聰明機智,不過她心思略嫌狠毒。厲大哥曾經提醒過我,小魚妹妹殺氣太盛,若是練成高深武藝,只怕江湖從此多事。安撫使大人是小魚妹妹的親生父親,他以如此手段來折磨馮太醫,可見性子必定極爲嚴峻。小魚妹妹殺氣如此之重,或許便是天性使然。

    慕容丹硯思忖之際,只聽安撫使接着說道:“我見馮太醫受了大刑之後,已然奄奄一息,知道再打下去,非將他活活打死不可。是以只得將他暫時收監,打算待他傷勢好轉之後,再提他過堂審問。沒想到當天晚上,便有一位王爺派人到了我的府上,說是有事要與我商量。

    “來人甚是精明,說話也是恭謹有禮,從頭到尾都沒爲馮太醫說情,只說兩年前王爺的一位小妾難產,多虧了馮太醫施救,才保得母子平安。聽說馮太醫攤上了官司,王爺甚是牽掛,特意送來五百兩銀子,算作馮太醫在牢中的用度。我雖然算不上聰明,不過卻也不傻,聽來人說話,已然知道這位王爺得到過馮太醫的好處,有意迴護於他。其時我心下暗想,馮太醫受了大刑,十成性命已去了七成,何況他雖然治死了人,但是並非有意謀殺,罪不致死。不妨送一個順水人情給王爺,京營殿帥府和兵部那邊也好交待。是以我判了馮太醫一個誤殺的罪名,流放嶺南三年,繳納一千兩銀子給苦主,這件案子就算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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