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一刀傾情 >第2200章
    須知學武之人,任你武功再高,在江湖之中行走,難免受傷或是中毒,是以除了苦練拳腳刀劍、內力輕功之外,大都還要學習一些粗淺的醫術,免得受傷中毒之時束手無策。慕容丹硯自幼跟隨慕容秋水修習家傳武功,於醫術一道也頗多涉獵。聽到馬郎中說話,慕容丹硯知道他所言不虛,心下暗想,怪不得這個傢伙身子僵硬,行止猶如殭屍一般。想來當日他在大牢之中爲了活命,任由斷骨生長,雖然最後能夠活動肢體,只是骨頭長成了畸形,種種不便難以形容,才變成了這般古怪的模樣。

    慕容丹硯思忖之際,只聽馬郎中接着說道:“皇天不負有心人。小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連屎尿也都拉在褲子裏,弄得身子骯髒無比,臭氣熏天。幸好如此,牢頭公差嫌棄小人太過骯髒惡臭,沒有立時將小人拖出去送到化人場燒掉。他們以爲小人已經死去,屍體纔會如此腐臭,是以遠遠避開,只等着小人肉身爛盡,臭味消散,再將小人拖去化人場燒掉。”

    馬郎中說到這裏,略停了停,瞥了一眼安撫使,冷笑着說道:“小人在大牢中伏地不動之時,趙大人十有八九曾經派人來押解小人過堂,只不過牢頭說了小人已死,大人這才放過了小人。若是那時將小人押到堂上,只須捱上十幾板子,小人便會一命嗚呼了。嘿嘿,大人千算萬算,還是功虧一簣,可惜,真是可惜。

    “小人等到斷骨初愈,手腳稍能活動之時,便即尋了幾根長短不一的木塊,想法子將腰骨定住。又過了五六日,勉強能夠坐了起來。小人知道未經正骨,斷骨雖然癒合,日後多半隻能癱瘓臥牀,與死人無異,何談翻案報仇?是以小人強忍着疼痛,趁着雙手能動,先將雙腿斷骨處又砸斷了,將斷骨扶正之後,再用木塊將其定住。後來依樣畫葫蘆,又將雙手打斷了重新生長。趙大人,若小人真是庸醫,還能有此手段麼?!”

    慕容丹硯聽馬郎中說到這裏,想到此人在暗無天日的刑部大牢之中,竟然能夠如此隱忍,心中又是驚恐,又是佩服,暗想我聽厲大哥說過錦衣衛詔獄和東廠私設公堂的種種可怕事情,當時還以爲他多有誇張。可是聽馬郎中講述往事,只怕這些事情都是真的。而且厲大哥擔心我害怕,或許有許多更加可怕的事情還沒對我說過。若是換作我,寧肯抹脖子自盡,也絕對不願意困在大牢之中。姓馬的受了這麼多折磨,怪不得要對伯伯恨之入骨了。

    念及此處,慕容丹硯心中對安撫使也有了畏懼之意。只不過她一直將馬郎中想成惡人,盡力爲安撫使推卸罪責,內心深處,實在不想將安撫使當作一個草菅人命的昏官。

    安撫使身子絲毫無法活動,聽到馬郎中連聲喝問,一張臉漲得通紅,卻是說不出話來。只聽馬郎中冷笑了幾聲,接着說道:“小人在刑部大牢中苦熬了大半年,竟然沒有瘐死獄中,也算是老天爺還有幾分良心。後來也不曉得趙大人是天良發現,還是有了其它原因,沒有判小人死罪,而是罰沒家財,流放嶺南三年。

    “初時小人還對大人感恩戴德,以爲大人想放小人一條生路。可是後來仔細想想,小人雖然行醫多年,但是從來不妄取病人錢財,許多窮苦百姓找小人醫治,小人分文不取,有時還要搭下幾錢銀子,是以這麼多年勉強餬口,壓根沒有積攢下幾兩銀子,又到何處去找一千兩銀子繳給官府?若是不繳納罰銀,小人又要被抓入大牢。一想到暗無天日的牢房,凶神惡煞的牢頭公差,還有那些瘋癲狂亂、生不如死的犯人,小人全身發抖,寧死也不肯重回大牢。無奈之下,小人厚着臉皮借遍了親朋好友,可是這些人都知道小人要被流放嶺南,多半不會活着回來,哪裏肯將銀錢借給一個必死之人。最後迫於無奈,小人只得將祖宗留下來的醫館宅子賣掉,從此京城再也沒有馮家醫館的名號,又有幾位受過小人好處的富戶聽說了此事,實在看不過眼,贈了小人幾百兩銀子,這才勉強將一千兩銀子交到了刑部。

    “醫館是馮家的命根子,歷經三百餘年而不倒,最後卻在小人手中毀了。雖然小人僥倖活命,卻也成了行屍走肉,死後也沒有臉面去見馮家的列祖列宗。是以大人雖然沒在刑部大堂上將小人活活打死,可是罰沒家財,流放嶺南,卻比殺了小人更加狠毒。別人殺人只是要命,大人殺人於無形還要誅心。真不愧是讀孔孟之書的大賢,否則哪有如此心機?!”

    馬郎中說到這裏,又是一陣狂笑,將酒倒滿了杯子,又強行灌入安撫使口中。慕容丹硯伏在屋脊之上,雖然看到馬郎中折辱安撫使,只是看他並無殺人之意,倒也並不慌張。

    馬郎中將酒灌入安撫使口中之後,接着說道:“小人被流放到嶺南,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許多次眼看着就要死掉,最後僥倖逃生。初時小人對大人怨恨極深,只想着捱過三年,再想法子找大人報仇,將這件案子翻了過來。可是吃了三年苦頭之後,駐屯官兵將敕書交到小人手中,對趙大人的痛恨竟然瞬間煙消雲散。小人只想着找一個沒有人識得小人的地方,安安穩穩地過了這一輩子,便已心滿意足了。沒想到不是冤家不聚頭,竟然在邊關還能遇到趙大人,難道是老天爺看不過眼,要讓小人殺了大人,一雪前恥不成?!”

    馬郎中說到這裏,又是一陣怪笑,待他笑聲一停,又倒了一杯酒,強行灌入安撫使口中。眼看着安撫使一張臉漲得如同豬肝一般,幾乎要滴出血來,馬郎中越發得意,坐在石桌前喝酒喫菜,囂張之極。慕容丹硯見馬郎中對安撫使大加羞辱,不過並未下手害他性命,是以一直隱忍着沒有出手。

    半晌之後,馬郎中已將石桌上的酒菜喫喝得乾乾淨淨,酒罈中再也倒不出一滴酒來。只見他站起身來,右手抓住酒罈,嘿嘿一笑,隨手一擲,只聽“呼”的一聲響,酒罈飛了出去,正砸在兩丈外的牆壁上。酒罈碎片四處飛濺,情形甚是驚人。慕容丹硯見此情形,只道馬郎中怒火中燒,就要出手殺死安撫使,心下一凜,右手握緊了劍柄,左手撐在屋頂的瓦片上,只待馬郎中稍有異動,她便要出手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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