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一刀傾情 >第2204章
    安撫使聽馬郎中說到這裏,心下頗爲抱歉,只是要他自承其非,卻又心有不甘,不由大感尷尬。只聽他乾咳了兩聲,這纔開口說道:“或許那件案子還有可疑之處,待我修書一封,送給刑部官員,要他們重審此案,不曉得馬先生是否滿意?”

    安撫使說完之後,馬郎中搖了搖頭,微微一笑,口中說道:“不勞趙大人費心了。其實這些年小人四處雲遊行醫,用的都是馮姓。只是到了邊關之後,聽說大人做了邊關的安撫使,心下大感意外。小人擔心大人認出了小人,念及舊事,或許會有許多麻煩,這才自稱姓馬。偏偏事有湊巧,大人竟然派人將小人召入府中,小人胡亂改了姓氏倒也並非沒有用處。眼下小人已爲大人除去了身上的惡疾,不必再掩飾身份,是以小人還是姓馮好了。”

    馮郎中說到這裏,略停了停,接着說道:“至於大人念念不忘的那件案子,如今已過了多年,事主吳公子的爹爹吳師爺因爲貪污軍餉一案,已與前任京營殿帥大人、兵部幾位侍郎、堂官主事大人等官員一同被開刀問斬,這案子翻與不翻,已無絲毫意義,是以不必勞煩大人想法子去重審此案了。”

    安撫使聽馮郎中如此一說,心下越發慚愧,嘴角抽搐了幾下,乾笑了兩聲,口中說道:“馬……馮太醫如此大度,倒叫我心下越發不安了。”

    馮郎中搖了搖頭,嘿嘿一笑,口中說道:“不過有一件事,小人還是要告訴趙大人。當年那件案子,趙大人確實冤枉了小人。吳公子的病因乃是太過沉醉於酒色,身子骨太弱,已不能以尋常藥石救他的性命。小人只能開出猛藥,否則不出三日,他便得脫力而死。小人給他配藥、喂藥之時,已再三叮囑他須得在三個月內禁絕女色,否則藥石壓根救不了他的性命。吳公子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可是此人淫邪入骨,喝藥之後,身子稍有好轉,他以爲從此無事,全然不顧小人的叮囑,竟然白日宣淫,使得惡疾復發,即便大羅金仙到了,卻也難以將他的性命救回。

    “小人給吳公子配藥、喂藥之時,吳師爺就在小人身邊,將小人叮囑吳公子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可是後來他枉顧事實,還要構陷小人,想要置小人於死地,那是因爲他想掩蓋家中的醜聞,殺小人滅口。吳公子好色成性,敗壞人倫,與吳師爺的小妾勾搭成奸。那日他吃了小人爲他配的藥之後,自以爲身子大好,又將吳師爺的小妾引入室中,兩人乾柴烈夥,做起了敗德之事。只是行房之時,吳公子惡疾復發,竟然死在了吳師爺小妾的身上。他臨死之時,口中鮮血狂噴,吐得小妾臉上身上不成模樣,竟然將小妾活生生嚇死了。吳師爺死了兒子,又知道兒子和小妾通姦,心中既痛又恨,更怕這件醜事傳出府外,妨了他的前程。是以他藉口小人胡亂開藥,害死了吳公子,讓人將小人打了一個半死,然後送入順天府衙門問罪。”

    馮郎中說到這裏,胸口起伏不定,想來甚是憤怒。他停了片刻,這才接着說道:“依照吳師爺的意思,打算買通順天府衙門的主事官員,將小人弄死在順天府衙門的大牢中。沒想到順天府中有不少官吏在馮家醫館看過病,得到過小人的好處。而且小人被關入順天府大牢的消息傳出去之後,京城中許多官員和百姓四處奔走,爲小人求情。受了吳師爺請託的那幾個官兒見此情形,卻也不敢下手害了小人性命,只能互相推諉,最後將案子送到了刑部。

    “刑部上自尚書侍郎,下至書辦差役,人人都知道這件案子是冤案。可是吳師爺構陷小人之時,打的是京營殿帥府的旗號,而且此人與兵部一些官員狼狽爲奸。刑部大小官員不想得罪京營殿帥府和兵部,沒有一人想審這個案子,最後纔會落到了趙大人手上。趙大人,你確實是一位好官,只是太過高高在上,不曉得這件案子背後的種種齷齪。大人看了順天府送去的案卷,認定了小人亂開虎狼之藥治死了吳公子,小人在大堂之上又甚是倔強,觸了大人的黴頭,惹得大人勃然大怒,這纔對小人動了大刑。其實小人當年太過氣盛,只須在大堂之上與大人好好說話,又怎麼會惹出後來這麼多麻煩事情?”

    馮郎中說到這裏,嘆了一口氣,接着說道:“這件案子雖然讓小人吃盡了苦頭,卻也讓小人明白了許多道理。當年小人在京城坐館,治病救人,人人在小人面前盡說好話。小人得意忘形,飄飄然如神仙,自以爲自己無所不能,哪想到京營殿帥府一個沒有功名的師爺,便能將小人全家毀了。小人這才知道,人生在世,不能太過猖狂,否則報應立至。而且人心百竅,各有心思,做人不能自以爲是,聽不得他人提醒,否則難免鑄成大錯。小人澄清此事,固然是想在大人面前討一個清白,更想讓趙大人明白,有時眼前看到的事情,未必都是真的,人人痛罵的壞人,未必真是罪不可赦的壞蛋。”

    馮郎中說完之後,院子中一片寂靜。慕容丹硯心下劇震,許多事情一一在眼前掠過。她心中暗想,我稀裏糊塗亂闖亂撞,莫名其妙與兩頭狐狸結怨,實在分不清他們是好是壞。聽這位馮郎中說話,猶如當頭棒喝一般。我何必要因爲意氣之爭而與他們糾纏不休?早些將兩本冊子還給了他們,豈不是一了不了,少了許多麻煩?

    念及此處,慕容丹硯心下感慨萬千,再看安撫使夫婦也是一臉慚愧。馬郎中說完之後,左手提起長槍,右手在槍頭與槍身結合處用力一按,只聽“喀”的一聲輕響,槍身登時化作了四五截,軟軟地垂了下來。只見馮郎中右手不住轉動,將槍身一截一截地收入槍頭之中。最後他將鐵槍放入布囊,背在身上,向着慕容丹硯和安撫使夫婦拱手說道:“此間事情已了,已經沒有小人什麼事情了。小人就此與三位別過,日後若有機緣相見,咱們再把酒言歡,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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