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靜之中,忽聽得高大炮哈哈大笑,笑聲未落,只聽高大炮嘶聲大叫:“我生不能將你們這些奸賊生吞活剝,死後化爲厲鬼,也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他說到這裏,聲音突然止住,身子僵立不動,雙目兀自圓睜,直愣愣地盯着吳一路。吳一路心下驚駭,不由又向後退了一步。半晌過後,吳一路見高大炮兀自僵立不動,驚魂稍定,轉頭對站在他身邊的一名白山派弟子說道:“你過去瞧瞧這個奸賊死沒死掉!”
那名白山派弟子嚇了一跳,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方纔他親眼看到高大炮垂死之際連殺五人,心下驚駭之極,此時聽吳一路吩咐,他心中暗想,姓高的如此兇悍,若是故意裝死,待我走過去之後,再將我一棒子打死,我的妻兒老小如何活得下去?
念及此處,這名白山派弟子兩股顫顫,嘴角抽搐,壓根邁不動腳步。吳一路見他如此膿包,在一衆綠林盜夥面前丟了白山派的面子,心下大怒,雙眼一瞪,大聲說道:“怎麼,你敢違抗師命不成?!”
那名白山派弟子素知吳一路極爲兇殘,平日裏若是門下弟子稍有拂逆,嚴罰立至。除了五弟子賈卓之外,其餘衆弟子在吳一路面前無不唯唯諾諾,絕對不敢不聽他的吩咐。此刻聽到吳一路說話聲音陰森恐怖,那名白山派弟子不禁打了一個寒顫,知道自己若是仍不奉命,吳一路不甘心在綠林盜夥面前丟了白山派的面子,說不定立時拔劍取了自己的性命。念及此處,那名白山派弟子沒有法子,只得勉強答應了一聲,戰戰兢兢地走下石階,一邊向高大炮走去,一邊拔出了長劍。
從王宅門前到高大炮站立之處,約摸有五六丈遠。可是那名白山派弟子走得戰戰兢兢,一步一步向前挪動,五六丈遠的距離,倒像是百十里的道路那般漫長。一衆綠林響馬眼看着那名白山派弟子膽顫心驚地走向高大炮,有的與高大炮平日裏素有嫌隙,巴不得他倒黴,眼看着他僵立當地,多半已經死去,是以幸災樂禍,心下竊喜。有的佩服高大炮不畏強敵,寧死不屈,見他落得如此下場,心下爲他難過,低下頭不忍再看。有的卻是心下驚疑,暗想高大炮不肯聽從吳一路和石敢當的號令,竟然遭此大難,而且下手的還是他手下的心腹,可見吳一路和石敢當早就買通了高大炮身邊的親信,打算對他下手。這兩個奸賊既然能將高大炮逼迫到如此境地,自然也不會放過咱們,說不定早已在老子身邊安插了眼線。高大炮說得不錯,咱們原本以爲到了東遼縣來能夠發一筆橫財,卻成了擡轎子的蠢貨,將吳一路等人舉到自己頭上作威作福,卻沒有得到半點好處。念及此處,不少人心生退意,暗暗向後退去,心中打定了主意,若是情勢不妙,他們轉身便要逃走。
吳一路這才鬆了一口氣,思忖了片刻,轉頭對身邊幾名白山派弟子說道:“既然這個奸賊已經死了,你們去將六具屍體擡到莊子外面尋個無人處埋了。至於如何處置高大炮寨子裏的事情,待我與總盟主商議之後再做決定。”
那幾名白山派弟子答應了一聲,便即走下石階,直向高大炮等人的屍體走了過去。吳一路換了一副面孔,向着站在石階下的一衆綠林響馬拱了拱手,口中說道:“被這個奸賊鬧了一場,耽誤了許多工夫。還請各位英雄依次排列,進院商議大事。”
綠林羣盜見白山派弟子拖起高大炮的屍體直向莊子外走去,心下不勝唏噓,又不敢違拗吳一路的號令,紛紛排起了長隊。厲秋風一邊和周寒擠在羣盜之中,一邊心下暗想,吳一路這個奸賊殺戮綠林好漢,這筆血債我先給他記上。待到擊破倭寇之後,再與這個大漢奸算這筆賬。
待到衆響馬排好了長隊,便即依次向王宅院內走去。這次倒要快了許多,只用了一盞茶工夫,周寒和厲秋風已然到了王宅門前。此時吳一路已經回到院中,守在門前的幾名寶陽寨的嘍囉盤問了兩人幾句,又在厲秋風和周寒身上翻檢了一番,便將兩人放進了院內。
厲秋風和周寒走進院子之後,只見和白天一樣,院子中擺滿了大圓桌,圓桌旁邊已經坐了八九百人。只是與白天不同,這八九百人坐在了一處,竟然個個閉緊了嘴巴,無人談笑說話,臉色都有一些難看。厲秋風猜想這些人已經知道高大炮斃命,大出意料之外,纔會如此緊張,心下暗想,柳生旦馬守父子要以強力壓服綠林響馬,卻不知道以德服人的道理。方纔高大炮慘死,這些綠林響馬都是敢怒不敢言。若是巧妙引導,未必沒有說動他們反戈一擊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