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此處,厲秋風心下悚然一驚,驚愕於許鷹揚心思之深沉,他知道許鷹揚已經鐵了心要除掉金玉樓等人,即便自己苦苦相勸,此人也絕對不會收手,說不定還要將自己一併除掉,是以眼下只能曲意奉承,再想法子救出金玉樓。想到這裏,厲秋風故意裝出一副慌張的模樣,口中說道:“許大人,眼下咱們的大敵乃是倭寇,金玉樓一夥人雖然不堪大用,危急關頭也能替咱們抵擋一陣,若是突然與金玉樓這夥綠林響馬反目,只能便宜了倭寇……”
厲秋風話還沒有說完,許鷹揚冷笑了一聲,口中說道:“姓金的奸賊賭咒發誓,揚言他帶着綠林響馬,一定能將倭寇擋在宅子之外。厲百戶也是官場中人,自然知道戰陣之上,既然立下了軍令狀,若是將差事辦砸了,必定要認罪受罰。本官殺他,乃是出於大義和公道,絕非私怨所致。而且方纔倭寇攻入後院,便是因爲守在中院和後花園的綠林響馬不戰自潰,竟然將倭寇帶到院子中,打了咱們一個措手不及。臨陣脫逃,乃是死罪,若是不斬殺這夥強盜,本官何以約束手下的錦衣衛?”
厲秋風聽許鷹揚侃侃而談,心下頗爲不屑,只是他生怕被許鷹揚看出自己有意幫助金玉樓逃脫此難,是以仍然裝出一副驚恐的模樣,正要再勸說幾句,許鷹揚搶着說道:“事情緊急,本官心意已決,厲百戶不必多說。若是厲百戶念着與金玉樓有幾分交情,不想參與此事,儘可以置身事外,本官自有辦法將他殺掉。”
厲秋風聽許鷹揚如此一說,裝出一副無奈的神情,拱手說道:“是,在下遵命便是。”
許鷹揚見厲秋風不再多說話,這才吩咐幾名錦衣衛頭目出去召集手下,準備進入密道。厲秋風藉口要與慕容丹硯等人商議事情,匆匆走了出去。
自從厲秋風進屋之後,慕容丹硯便和王小魚、戚九聚在一處,小聲說話。王小魚笑嘻嘻地對戚九說道:“你知道慕容姐姐爲何會說扶桑話麼?”
原來王小魚跟隨慕容丹硯進入密道之後,一直想要詢問慕容丹硯爲何會說扶桑話。只是初時兩人只談論各自在東遼縣城和王家莊時的情形,壓根沒有提及此事。後來衆人走出密道,登上石牆頂端,王小魚這纔想起此事,急忙嚮慕容丹硯詢問。慕容丹硯告訴她說,自己壓根就沒有學過扶桑話,只是在北城聽那名倭寇頭目說話,竟然與她母親曾經教給她的雲南土話頗爲相似,心下驚疑不定。原來慕容丹硯外婆家世居雲南,先祖在太祖皇帝朱元璋駕前大將沐英手下做事。昔年沐英跟隨大將傅友德遠征雲南,擊敗韃子,奉太祖皇帝之命坐鎮雲南,守衛大明西南門戶。慕容丹硯外婆的先祖在沐英手下做事,從此居住於雲南,族中之人極少履足中原。直到數十年前,慕容秋水爲了追殺一名血案累累的江湖大盜,從江南一直追至雲南,機緣巧合之下與慕容丹硯的母親相遇。兩人一見傾心,就此結爲夫婦,一起回到江南。後來慕容夫人生下了慕容丹青和慕容丹硯,閒暇之時,常常和一對子女說起雲南的風土人情。只是慕容丹青醉心武學,每次聽到母親說起她未出閣時在雲南的往事,便會找藉口溜走練劍。慕容丹硯對母親講述雲南的種種事情頗爲好奇,每次都聽得興高采烈。慕容夫人曾經說過,雲南自古便是偏僻之地,百姓大半沒有受過聖人教化,習俗與中原全然不同。中原朝廷視雲南爲蠻荒之地,將犯了案的官員和百姓千里迢迢發配到雲南受苦。幾百年下來,雲南各地不只習俗不同,甚至話語也不盡相同。慕容夫人天資聰明,幼年之時跟隨父母在雲南各地遊歷,學會了不少蠻族的語言。其中一個名爲嶽西的部族,其語言極爲古怪,不只與中原漢話全然不同,與世代居住在雲南的其他部族的語言也不相同。而且嶽西族人精通一種名爲柔術的怪異武功,據說練成之後,全身柔若無骨,能從數寸洞穴中鑽進鑽出。慕容夫人少女心性,對這門功夫大感好奇,爲了學習柔術,特意請了一位嶽西族老婦教自己說岳西話。只是慕容夫人一向討厭武功,想要學習柔術,無非好奇罷了。她只學了一個多月柔術,便即覺得索然無味,從此棄之腦後,但是嶽西話卻記得清清楚楚,多年之後仍然能聽會說。
慕容丹硯聽母親說過此事之後,也是心下好奇,便即纏着慕容夫人,想要學會嶽西話。慕容夫人原本懶得教她,只是被慕容丹硯纏得沒有法子,只得教了她一些嶽西話。依照慕容夫人的打算,只想敷衍慕容丹硯,以爲過不了幾日,慕容丹硯便不會再將此事放在心上。沒想到慕容丹硯極是聰明,一點便通,竟然將嶽西話說得有模有樣。慕容夫人十分驚訝,一來二去,將自己知道的嶽西話盡數教給了慕容丹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