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一刀傾情 >第二千八百三十二章
    厲秋風走進屋中,只見屋內的情形與早間相比大有不同。靠着北牆居中處擺了一張檀木方桌,左右各放了一張檀木椅子。張貴坐在左首,馮彥卿坐在右首。屋子中間自內向外擺了兩排小桌和椅子,此時已經坐滿了人。左首依次坐着陽震中、許鷹揚和三位錦衣衛高官。右首坐着黃澤、李成梁等六位官軍將領,只有左首最末端放着的一張椅子空空如也,無人入座。

    厲秋風沒有料到馮彥卿和張貴等人已經回到了王家莊,而且還坐了主位,心下頗爲驚訝。是以進屋之後,他便停下了腳步,目光緩緩自屋內諸人的面孔掠了過去。陽震中見此情形,笑着站起身來,口中說道:“厲百戶來得正好,請坐下說話。”

    陽震中一邊說話,一邊向左首末端的那張椅子指去。厲秋風這才知道那張椅子原來留給自己,心中暗想,屋中這些人都是大官,我卻是一介布衣,不曉得陽震中將我召來做什麼。念及此處,厲秋風向着陽震中拱手說道:“在下不曉得各位大人在此商議事情,冒然闖入,實屬不敬,還請陽大人恕罪。在下這就離開屋子,在外面恭候陽大人召見。”

    厲秋風說完之後,正要轉身離開,陽震中搶着說道:“且慢!厲百戶,咱們商議的事情與你有極大的關聯,厲百戶還是留下來爲好。”

    厲秋風雖然心下猶豫,不過陽震中再三相請,他自然不能離開,只得拿捏着坐到了左首最後一張椅子上。待到厲秋風坐下之後,陽震中雙手一拍,口中說道:“既然正主兒都到齊了,咱們就好好商議如何收拾殘局罷。”

    陽震中話音方落,只聽張貴冷笑了一聲,大剌剌地說道:“陽大人,俺老張是個粗人,說話不會繞彎子,若是有什麼得罪之處,還請你不要怪罪。依俺老張來看,此間的大小事情由陽大人拿主意好了,何必要將咱們召來多說廢話?!”

    張貴說到這裏,瞥了陽震中一眼,轉頭對馮彥卿說道:“老馮,你說俺老張說的對不對?”

    馮彥卿臉色陰沉,哼了一聲,口中說道:“張大人說的不錯。錦衣衛乃是皇上親軍,陽大人身爲錦衣衛指揮使,手握大權,一聲令下,各地督撫無不遵命,馮某與張大人不過是一介總兵,自然不敢違拗。若不是陽大人再三推辭,主位這兩張椅子,原本應當由陽大人來坐纔是。既然倭寇已經逃走,如何收拾殘局,咱們自然惟陽大人馬首是瞻,哪敢多說一句話?”

    厲秋風冷眼旁觀,見馮彥卿和張貴一唱一和,語含諷刺,心下暗想,這些官員之中,以官職而論,自然以馮彥卿和張貴爲首。不過陽震中執掌錦衣衛,乃是皇帝的心腹,權柄遠在馮、張二人之上。聽馮彥卿和張貴說話,衆人入座之時,兩人似乎想要請陽震中坐在主位,卻被陽震中婉拒。而且有關收拾殘局之事,兩人多半也與陽震中商議過,十有八九沒有得償心願,這纔對陽震中冷嘲熱諷起來。

    念及此處,厲秋風心下不解,暗想馮彥卿和張貴都是官場老吏,雖然對陽震中心懷不滿,但是除非萬不得已,絕對不會輕易得罪陽震中這等厲害人物。眼下馮、張二人對陽震中毫不客氣,擺出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這可有些說不過去了。

    厲秋風思忖之際,只聽陽震中笑着說道:“兩位大人太過謙虛了。眼下東遼縣城裏城外,還有誰的官職高過兩位大人?是以收拾殘局之事,須得由兩位大人作主纔是。”

    陽震中話音方落,只聽張貴氣哼哼地說道:“作主?老……俺老張拿什麼東西來作主?!眼下俺老張手下的軍兵戰死了大半,撫卹陣亡軍士的銀子還不曉得到哪裏去找,還作個鳥主?!”

    張貴說完之後,馮彥卿嘿嘿一笑,接口說道:“張大人就不要哭窮了。別人不曉得你遼東總兵衙門撈錢的門道,馮某難道還不知道嗎?每年單隻向關內販賣木頭的買賣,張大人至少便能賺上五六萬兩銀子,更別說人蔘、毛皮、玉石等貴重之物的進項。這些貨物都要經由山海關、榆關送入關內,若不是馮某看在張大人的面子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未全額收取稅金,只怕張大人也賺不到這麼多銀子。”

    馮彥卿說到這裏,瞥了張貴一眼,這才接着說道:“此番馮某帶領將士趕來遼東助戰,採辦糧草、軍械、牛馬便花了十一萬九千兩銀子,已將山海關所轄七縣五寨所存的銀兩花得乾乾淨淨。此外死傷將士的撫卹,有功將士的賞銀,眼下全然沒有着落。昨晚在海邊駐紮之時,許多將士心懷不滿,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人人都有不平之色。銀子多少是小事,軍心亂了是大事。若是此次不能讓將士滿意,再有倭寇來襲,只怕無人願意盡力爲朝廷做事。”

    馮彥卿話音方落,只聽張貴冷笑了一聲,口中說道:“老馮,你說俺老張哭窮,俺老張倒要說你一句虛僞。俺老張帶領手下的兄弟與倭寇廝殺之時,你卻帶着兵馬作壁上觀,坐收漁翁之利。直到倭寇敗退到海邊,你才帶兵殺了出來,壓根沒有與倭寇接戰,倭寇已然敗退。從始至終,你手下的將士始終沒有與倭寇廝殺,怎麼會有軍士傷亡?!”

    張貴說到這裏,心中憤怒之極,右手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一記,這才接着說道:“何況除了死傷的兄弟須得撫卹,立功的將士須得獎賞之外,還有四千多名蠻子趕來助戰。俺老張已經答允蠻子,用倭寇的人頭來換銀子。原本想着與倭寇大戰一場,能夠從倭寇手中搶來一些銀子作賞錢,若是搶來的銀子不足,還可以向東遼縣知縣衙門暫借一些銀兩來充當軍餉。沒想到倭寇逃得甚快,並未留下一錢銀子。而東遼縣知縣衙門被倭寇攻破之後點了一把火,燒得只只剩下斷壁殘垣,連一兩銀子都沒剩下,叫俺老張拿什麼去賞給蠻子?遼東總兵衙門所轄的官兵拿不到撫卹和賞銀,有俺老張彈壓,自然不會鬧事,但是蠻子素來強悍,若是咱們背棄了承諾,不肯用銀子換取蠻子軍士拿來的倭寇人頭,只怕他們非得舉旗造反不可。到了那時,再想花錢收買人心,已經來不及了。俺老張這些年販賣木頭,獵殺熊、虎等猛獸,剝了獸皮、熬了熊骨虎骨送到關內販賣,多少賺了些銀子,可是爲了購買糧食、布帛和獎賞、撫卹有功及傷亡將士,早已將這些銀子花得乾乾淨淨,哪裏還有餘力賞賜將士、酬謝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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