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一刀傾情 >第3568章
    趙襄子一生之中迭遇奇險,數次險些被刺客殺死,是以極爲機警,待他走近茅廁,一股凌厲的殺氣撲了過來,他立即停下了腳步,下令侍衛搜索可疑之人。侍衛沒費什麼力氣,便將躲在茅廁左近的豫讓捉住,從他身上搜出了短刀,這纔將他押到趙襄子面前。趙襄子詢問豫讓爲何要帶着短刀混入自己的府宅,豫讓直言不諱地說道,我是智伯的家臣,此番來到這裏,便是要爲智伯報仇!

    衆侍衛聽豫讓自稱是智伯的家臣,以爲他是趙襄子的死敵,立時便要將他殺掉。趙襄子卻將衆侍衛攔住,口中說道,此人雖然是我的仇人,不過他勢窮力孤,仍然不忘舊主,一心想要爲舊主報仇,乃是一位義士。我生平最尊重義士,怎麼能將義士斬殺?大不了我謹慎小心迴避他好了,不必將他殺死。

    趙襄子說到這裏,看了豫讓一眼,這才接着說道,何況智伯兵敗身亡之後,全家上下百餘口盡數被殺,沒有留下子嗣。此人已經沒有主公可以跟隨,但是仍然想着要爲舊主報仇,他不只是一位義士,更是天下難得的賢士啊!我豈能做殺害賢士的劊子手?!趙襄子說完之後,下令侍衛將豫讓放走,並且告誡衆人,日後遇到豫讓,不可故意難爲他。

    趙襄子雖然將豫讓放走,但是豫讓仍然沒有放棄爲智伯報仇的打算。他知道自己在趙襄子的府宅中露了相,趙府的侍衛都識得自己,若是自己要靠近趙襄子,只怕立時便會被侍衛發覺。爲了不讓趙襄子手下的侍衛認出自己,豫讓剃掉了自己的鬍子和眉毛,將漆塗在臉上身上,使得自己面孔和身上的肌膚潰爛,如同生了癩瘡,變得面目全非,爲了不讓趙府侍衛聽出自己的聲音,他不惜吞下炭火使自己聲音嘶啞。豫讓如此苦心折騰自己,以至於當他化身乞丐沿街討飯之時,連他的妻子也認不出他。有一天恰好有一位朋友路過,看到豫讓也幾乎認不出來,但是豫讓的目光仍然一如往日,是以他的朋友張口詢問道,你不是豫讓嗎?豫讓知道自己這位朋友是一條好漢,絕對不會出賣自己,只得點頭說道,我便是豫讓。朋友見他如此模樣,心中難過,哭着說道,憑着你的才能,若是委身侍奉趙襄子,趙襄子一定將你視爲近臣,對你言聽計從。到了那時,你再伺機殺他,不是很容易嗎?!爲何要如此折磨自己呢?

    豫讓聽朋友說完之後,搖頭說道,託身侍奉人家,又要殺掉他,這是懷着異心侍奉他的主公,非義士所爲。我知道選擇這樣的法子去刺殺趙襄子要喫很多苦頭,但是我之所以選擇這樣的法子,就是要讓天下後世那些懷着異心侍奉國君的臣子羞愧難當,不敢公然作惡。

    朋友聽豫讓如此一說,越發認定他是一位心性正直之人,即便自己苦苦勸說,豫讓也不會改了主意。爲了不讓別人起了疑心,使得豫讓前功盡棄,朋友只得與豫讓告別,掩面哭泣而去。

    豫讓裝作乞丐,每日在街邊枯坐,偷窺趙襄子的行蹤。他發覺趙襄子前往王宮的途中,要經過一座叫作赤橋的石橋,因爲赤橋狹窄,趙襄子騎馬過橋之時,大隊侍衛只能在他前面和後面保護,左右兩側只能各留一人侍奉。此時若是從趙襄子左右兩側突襲,或許能將趙襄子刺殺。豫讓反覆推演,最後決意在赤橋刺殺趙襄子。

    豫讓籌劃停當之後,頭一晚悄悄來到赤橋,躲在赤橋下面,只等趙襄子經過赤橋,便要躍上橋面刺殺趙襄子。次日一早,趙襄子騎着高頭大馬,在侍衛前呼後擁之下大搖大擺走上了赤橋。只是坐騎剛剛踏上赤橋,卻突然停了下來,任憑爲趙襄子牽馬的馬伕如何催促,坐騎只是嘶叫不前。趙襄子文武雙全,曾經統率兵馬出征,對坐騎的習性頗爲熟諳。見坐騎如此模樣,他猜到左近有人埋伏,而且此人殺氣極重,使得自己的坐騎驚恐,這纔不敢上橋。念及此處,趙襄子下令侍衛在赤橋左近搜查,果然在橋洞之中將豫讓捉住。

    侍衛將豫讓推到趙襄子馬前,雖然豫讓已經面目全非,但是趙襄子一眼便認出了他,心中又是佩服,又是惱怒,忍不住斥責豫讓道,我已經讓人打聽閣下的來歷。閣下先侍奉範氏,其後又做了中行氏的家臣,這兩家最後都被智伯所滅,滿門皆死於智伯之手。閣下不爲這兩家報仇,反倒做了智伯的家臣,爲智伯出謀劃策,於大節有虧。眼下智伯已經死了,閣下卻要爲他報仇,與先前對待範氏和中行氏全然不同,這是什麼道理?

    豫讓被衆侍衛按住,利刃加於頸上,卻並不畏懼。聽趙襄子責問自己,他梗着脖子大聲說道,大人說得不錯,我確實侍奉過範氏和中行氏。只是範氏和中行氏視我爲尋常之人,我當以尋常之人的身份報答他們。智伯將我召入府中,以國士待我,我須得以國士的身份報答他。大人殺掉智伯,又將智伯的頭顱做成酒器,讓他死後不得安生,我豈能不爲他報仇?!

    趙襄子聽豫讓說完之後,心中頗爲感動,想要將豫讓放走,但是他的近臣提醒他說,智伯雖然已經死去,但是他的餘孽仍有不少人藏匿在民間,若是今日將豫讓放走,這些人都效仿豫讓來對付主公,只怕主公再無寧日。韓、魏兩家也在蠢蠢欲動,或許會利用豫讓這夥人坑害主公。如此一來,主公想要自保,卻也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趙襄子聽近臣說完之後,知道他說的不錯,但是要將豫讓斬殺,卻又頗爲不忍,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豫讓見趙襄子神情陰晴不定,已經猜出了他的心思,是以開口說道,我屢次刺殺大人,每次都是鎩羽而歸,自知成功無望。若是大人能夠體諒我對舊主的一點忠心,可否能將身上的衣衫脫下來,讓我將衣衫刺上幾劍,也算了結了我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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