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和尚仍然是一臉茫然,似乎全然不懂弘敬和尚在說些什麼。過了片刻,他才嘆了一口氣,道:施主,當日你拿着度牒到了敝寺,老衲就知道敝寺從此多事。其後屢有江湖人物到敝寺生事,南京守備衙門、南直隸提刑按察使司衙門、乃至京城錦衣衛都曾派人到了敝寺,雖然沒有說來做什麼,老衲卻也知道一些消息。施主一僕二主,身份詭異,又拿了薛大人的親筆書信,度牒卻是李大人親自手書,這是天大的面子,即使是老衲也不敢做你的師父。只得代先師收徒,將施主歸入敝寺弘字輩僧人之中。其後這數十年間,每年施主都要出外雲遊,寺中上下卻也不能約束於你。現在想想,施主出了大報恩寺寺門之後,那個名叫弘敬的僧人便不見了,或者叫做卓不離,或者叫做金無心。你叫做卓不離時,是替薛大人辦事。等你變成了金無心,又是爲李大人賣命。施主左右逢源,大發橫財,這些年雖然血案累累,卻樂得在敝寺樂享太平。這份心機,天下也沒有幾個。
“我聽這老和尚說話之時有氣無力,似乎隨時都能氣絕身亡。只不過他所說之事卻是詭異之極,不由得越聽越是心驚。想不到弘敬這樣一個胖大和尚,居然有此來歷。那弘敬和尚冷笑道:弘道師兄,我叫了你幾十年師兄,卻也並沒有虧欠大報恩寺。若不是我從中周旋,大報恩寺只怕早就被人一把火給燒成了白地,你還能在這寺裏做這一言九鼎的住持你既然已經猜到了我的身份,那咱們不妨做個交易。今晚大報恩寺中死了這麼多人,個個都是大有來頭。石大人不用說了,和錦衣衛、東廠都有關係。他那十名手下中有三人是錦衣衛的探子,還有一名東廠的番子。魏千戶更不用說了,雖然他在孝陵衛中失勢,不過他在京城之中也有靠山。這些人中死了任何一個,只怕都是極大的麻煩。何況十多個人一夜之間盡數死在大報恩寺,這事情便是想瞞,只怕也瞞不住。到了那時,東廠、錦衣衛、孝陵衛都會派出高手到大報恩寺來查案。弘道師兄,劉大人雖然待你不錯,張公公也是你的朋友,只不過這事情鬧得太大了,你能應付得了麼別忘了還有山東巡撫董大人,他的脾氣你應該知道,就算是劉大人和張公公親至,他也未必買賬。這些年若不是我出力,山東官場早就塌了天了。你若是與我爲難,董大人必然放不過你。弘道師兄,你可要想清楚了
“弘敬和尚正說的興起,我看到弘道和尚擡起右手,一劍刺入弘敬和尚的咽喉。”
司徒橋說到這裏,衆人又是一驚。司徒橋停了片刻,接着說道:“弘道和尚出手之時,我看的清清楚楚。他出劍的速度好像並不快,因爲他擡手、出劍、刺入弘敬和尚的咽喉,每一個動作,我都看的清清楚楚。只不過若是我都能看清楚,以弘敬和尚的武功,躲開這一劍並非難事。但是他偏偏沒有躲過,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弘道和尚手中的長劍刺進了他的咽喉。
“弘道和尚這一劍刺的並不深,最多隻有三寸,只不過這三寸足以取了弘敬和尚的性命。那弘敬和尚自從被弘道和尚識破身份之後,看得出他已是全神戒備,隨時都會出手襲殺弘道和尚。饒是如此,弘道和尚這一劍清清楚楚地刺了過去,他卻連遮擋都沒遮擋一下,咽喉便已中劍。
“弘道和尚右手一收,長劍已縮入他僧袍的大袖之中。直到那劍身收回之後,弘道和尚咽喉傷處才噴出一道鮮血。他哼也沒哼一聲,身子向後倒去,撲通一聲摔倒在地。直到此時我才發現,弘道和尚出手之快,已到了返樸歸真的境界。他出手之際,雖是快若閃電,只是手中長劍每一個變化卻都做到了一絲不差,是以旁觀之人雖然看得清楚,其實速度之快實是難以想象。其時我武功低微,卻也知道能夠將招數使到這種境界之人,只有江湖之中的絕頂高手才能做到。那晚我遇到的石大人、魏千戶、弘敬和尚,每一個人都身負驚人藝業。只是與這弘道和尚相比,卻是給他提鞋子都不配。”
厲秋風所想之事卻與衆人並不相同。他在錦衣衛的檔案之中,看過有關卓不離和金無心的案卷。這兩人一南一北,彼此並無關聯,所做的案子更是風馬牛不相及。只不過聽弘道和尚所說,卓不離和金無心竟然是同一個人,而且這人背景複雜,與錦衣衛、東廠、山東巡撫衙門、南京守備衙門都有關係。更讓人喫驚的是這人在以金無心的身份出現時,與山東巡撫頗有交集。這金無心在海上曾兩次劫奪官船,錦衣衛檔案之中雖然沒有記錄官船上裝載何物,但是既然能夠被記入到錦衣衛的檔案中,船上定然有極爲重要的東西,而且十有八九這東西見不得光。這案子發生在山東巡撫管轄區域之內,做爲主官的山東巡撫卻與此案的主謀金無心大有關聯。此案的背後,只怕還牽涉到朝廷各位大佬之間的明爭暗鬥。弘敬和尚既然已經死了,金無心、卓不離、弘敬和尚的真實身份,只怕再也無人知曉了。”
卻聽司徒橋道:“我在暗格之中,親眼見到弘道和尚一劍將弘敬和尚殺死,嚇得險些叫出聲來。百忙之中用左手緊緊捂住了嘴,這纔沒有出聲。燭光映照之下,只見那弘道和尚緩緩轉過身來,也沒見他擡腿行走,竟然如鬼魅般地飄到了供桌之前。他擡頭盯着那尊玉像,臉上神情陰晴不定。
“我見這老和尚神情古怪,心下暗想,莫非他與這女人有糾纏不清的情愫,此時看到玉像,舊情復燃,才如此失魂落魄只是轉念一想,被雕成玉像的那女子若是朱棣的生母,年紀要比這老和尚大出三四十歲。而且朱棣出生不久這女子便已病亡,只怕那時弘道和尚還沒有出生。只不過這老和尚的神情,怎麼如此怪異
“我看着弘道和尚站在供桌之前,眼睛盯着玉像,神色古怪之極。不由得心下惴惴,隱隱感覺似乎有可怕之極的事情要發生。驚疑之際,忽聽“啪”的一聲,一柄長劍從弘道和尚右手的袍袖之中掉到了地上,在地上彈了幾下。我嚇了一跳,只見弘道和尚雙手伸出,按在供桌之上,口中喃喃自語。只是聲音太小,這暗格距離供桌有兩丈多遠,是以聽不清楚他在嘟囔些什麼。我知道情勢不對,只是不知道這密室之中又有什麼怪事發生,只能縮在暗格之中一動也不敢動。
“弘道和尚在那供桌之前自言自語說了半天,驀然間右掌擡起,向供桌上拍了一掌。只聽啪的一聲,供桌邊緣已被他切下來一塊。此前我在那供桌之前曾經把玩過玉器,知道這桌子乃是用紫檀木製作而成,最是緊硬無比。只是弘道和尚這一掌拍下之時,看上去並未用力,將那塊木頭切下來之時卻如削腐木。這一掌若是切到我頭上,我非得腦漿迸裂而死不可。石大人、魏千戶、弘敬和尚這三個人加在一起,也沒有這個垂垂老朽的弘道和尚更可怕。
“弘道和尚一掌拍落一塊桌角後,倏然轉過身子,指着盤膝坐在一邊的那具乾屍厲聲說道:鄭大人,你逼着我在這座寺院裏不死不活地守了八十年,難道還不滿意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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