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秋風的武功出自道家,平日裏也多讀道藏,對道家的典籍和人物極爲熟悉。只不過於佛教卻少有涉獵,不知道關羽除了是道教的神仙之外,竟然還是佛教的護教伽藍。他聽出圓覺話語中有責怪之意,知道她會錯了意,急忙說道:“大師誤會了。關羽的頭顱並非是晚輩盜掘,只不過機緣巧合之下,被晚輩奪了回來。晚輩原本想着要將關羽的頭顱送回關帝聖君廟,只不過這幾日風波不斷,晚輩無暇轉回洛陽,這纔將此事耽擱了下來。”
圓覺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口中說道:“阿彌佗佛。貧僧也曾想過以厲大俠的爲人,萬萬不會辱及先人遺骸。厲大俠宅心仁厚,日後必有福報。”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便即一起回到石窩子。此時天已朦朦亮,衆人俱都醒了,正自收拾衣衫。見圓覺和厲秋風回來,衆女尼急忙站起身來,雙手合什,口宣佛號。圓覺道:“大家若是收拾停當,咱們便要出發了。”
慧清道:“師父,大夥兒都收拾好了,隨時都可以出發。”
圓覺點了點頭,轉身對厲秋風道:“厲大俠,你看可以出發了麼?”
厲秋風見司徒橋早已結束停當,便對圓覺說道:“若是各位師父已收拾好了,咱們便下山罷。”
衆人以厲秋風和司徒橋爲先,依次走出了石窩子,沿着山谷向西而行。谷中岩石遍佈,積雪甚厚,走起路來甚爲艱辛。好在衆人歇息了兩三個時辰,身上衣衫鞋襪也已烤乾,是以個個精神抖擻,不似昨晚那般疲憊不堪。
這山谷雖不甚長,只是衆人走得艱辛,待走出谷口,卻也用了半個多時辰。此時天光大亮,四野無人,放眼望去,盡是白雪。待衆人離開谷口之後,眼前卻是一片荒草灘子,表面結了厚厚一層堅冰。厲秋風叮囑衆人跟在自己和司徒橋後面,踩着兩人的腳印前行,萬萬不可隨意亂走,以免陷入冰窟,遭遇危險。
待衆人走過了這處荒草灘子,便走上了一條大道,衆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幾位年輕女尼見離了險地,心下欣喜,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慧清瞪了她們一眼,這幾位女尼才住口不說。黃旭跟在圓覺身邊,不時偷偷看上厲秋風一眼。見他步履沉穩,踩着積雪向前走去,心下念頭百轉,時而歡喜,時而憂傷。
衆人走了兩個多時辰,原本陰沉的天空因烏雲散去,漸漸露出了一抹藍色。這藍色越來越大,最後烏雲盡消,天空一片湛藍,四周原野灑滿陽光,金光點點,壯觀之極。
司徒橋邊走邊道:“他孃的,這天總算是晴了。打從老子到了洛陽,好像這鬼老天就一直是陰沉沉的。昨日一場大雪,更是讓人鬱悶無比。今日見到了陽光,總算有了一點生氣。”
厲秋風道:“司徒先生,你盜走了關帝的頭顱,只怕他心生怨恨,這才使得愁雲慘淡,天降大雪。是以咱們將黃姑娘送到無極觀之後,還是儘早將關帝的頭顱,送回關帝聖君廟爲好。”
司徒橋雙眉一挑,似乎就要發怒。只不過他瞧着厲秋風的雙眼,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沉聲說道:“厲兄弟,我取了關羽的人頭,並非是想毀了他的遺骸,只不過是想知道姚廣孝推演出來的諸葛軍陣,是否如傳說中的那麼厲害。待我試過之後,此生再無遺憾,自然會將這頭顱送回關帝聖君廟……”
厲秋風不待他說完便搖了搖頭,道:“這些只不過是荒謬傳說,如何當得了真?司徒先生,我要勸你一句,若對這些邪門外道的功夫沉迷過重,不免走入歧途,到了那時,就算想要回頭,只怕悔之晚矣。”
厲秋風卻不理他,仍然向前走去,口中說道:“司徒先生,你終於忍不住了。關羽的頭顱就在我身上,你有本事儘管拿去!”
司徒橋口中喘着粗氣,雙拳緊握,盯着厲秋風的背影,似乎恨不能衝上去撕咬厲秋風一般。圓覺帶着黃旭和衆女尼走了過來,見司徒橋停步不前,心下微感奇怪。待與他擦肩而過之時,只見司徒橋面容猙獰,口中嗬嗬喘着粗氣,便如一頭野獸一般,都是心下一驚。
圓覺雖然察覺司徒橋形跡可疑,對他早有提防。只不過衆女尼卻都沒有什麼江湖閱歷,看不出司徒橋另有所圖。這兩日見他和厲秋風救助衆人,對他倒是頗有好感。一名叫慧淨的年輕女尼見司徒橋如此模樣,心下好笑,走過他身邊時忍不住笑道:“司徒先生,你這是疾病發作了不成?”
司徒橋倏然轉過頭去,惡狠狠地盯着慧淨。倒把慧淨嚇了一跳,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從司徒橋身邊快步走了過去。
衆尼從司徒橋身邊走過之後,司徒橋看着衆人的背影,心中念頭百轉,幾欲掉頭就走。最後還是忍下了這口氣,心中暗想:“他媽的,你這小子三番兩次壞我大事。等我練成大法,非讓你小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不可!”
圓覺見司徒橋面容大變,心知有異,待超過司徒橋之後,她快步走到厲秋風身邊,低聲說道:“厲大俠,司徒先生出了什麼事情?”
厲秋風嘿嘿一笑,道:“司徒先生一向性子狂傲,只不過關羽的頭顱被晚輩搶走,他投鼠忌器,這幾日在晚輩身邊巧言令色,低聲下氣,實是在大違司徒先生的本性。方纔他終於忍不住了,大發脾氣,便成了這副模樣。”
圓覺見厲秋風若無其事的模樣,雖知他武功高強,心思機敏,心下卻更加擔憂,低聲說道:“厲大俠,小人陰險狠毒,更加不可撓逗。司徒先生精通旁門左道,若是害起人來,只怕極難防備。依貧僧所見,倒不如儘早與司徒先生分開爲好。”
厲秋風道:“大師,晚輩也不想這人隨在身邊。只不過他的眼睛始終落在晚輩這包袱上,就算拿鞭子趕他走,只怕他也不會離開。好在這人雖然精通旁門左道之術,武功還是差了些。他那些邪門功夫,若是遇到武功高手,仍然不堪一擊。是以咱們雖然要防備於他,卻也不必怕他。”
圓覺見厲秋風仍然有些託大,正想再勸,卻聽厲秋風接着說道:“何況此人還有不少祕密,總要看清了他到底有什麼目的,再作計較。”
圓覺聽厲秋風如此一說,心下一動,這才發覺眼前這年輕人並非自己想的那般簡單。只怕厲秋風表面上雖然對司徒橋沒有絲毫防備,背地裏卻另有所圖。自己畢竟是方外之人,這些年又只是在苦樂庵面對孤燈古佛,靜坐參禪,於江湖恩怨、龍爭虎鬥所知不多。若是隻憑着自己的心思一意苦勸,只怕反倒壞了厲秋風的大事。是以她雙手合什,默唸了一句“阿彌佗佛”,便不再說話。
衆人復向前行,直走到中午時分,卻見前方炊煙裊裊,好似有一處極大的村鎮。厲秋風對圓覺說道:“大師,時候已近午時,咱們到前面的村鎮上打尖喫飯,然後再走罷。”
圓覺雙掌合什道:“厲大俠,咱們還是繞過這村鎮,找個無人的所在喫些乾糧,然後繼續趕路爲好。”
厲秋風一怔,道:“大師,這兩日貴庵的各位師父多經風波,疲憊不堪。若還是雪水就着乾糧,只怕有損各位師父的身體……”
圓覺嘆了一口氣,苦笑道:“厲大俠,世人皆以爲咱們這些女尼是不祥之人。若是到村鎮中乞求佈施,只怕不只不能安心進食,還會被人恥笑辱罵。貧僧這些徒弟大都是些女娃兒,不知道人世之險惡,何必讓她們受此屈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