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瞬間清醒過來,我睜開眼,四周一片漆黑,摸了摸周圍,是四四方方的棺木形狀。
我竟然又被那隻鬼放回到棺材裏
手指上突然傳來一陣刺骨的涼意,我伸出另一隻手摸了一下,竟然是一枚圓形的指環。
難道是那隻鬼給我的
我心裏一驚,只覺被針紮了一樣難受,連忙扯出指環丟到腳下。
指環順着粗糙的棺材板咕嚕嚕滾遠了,我鬆了一口氣,身上一點力氣也彷彿一下子被抽乾。
在這樣暗無天日的空間裏,連白天黑夜都分不清楚,絕望在心底慢慢放大,我甚至已經生不出呼救的慾望了。
人在黑暗裏的時候,腦子裏總是會亂七八糟地擠進來各種各樣的東西,我把自己二十幾年短暫又漫長的人生粗粗回望了一下,發現除了奶奶和不知所蹤的哥哥之外,竟連一點可以牽掛的東西都沒有。
這雙陰陽眼最大的好處大概就是可以預知他人的壽命,如果我沒有看錯,奶奶已經時日無多,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再見一見那個自小失蹤的孫子,所以我在外面上大學的這一年,從來沒有一刻停止過尋找他的下落。
當年他莫名失蹤,村子裏的人都歸咎到我身上,最後連我自己都這麼認爲,只有奶奶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怪過我。
“對不起,對不起”
我伸手覆住酸澀的眼睛,喃喃地對着空氣說話。
這樣也好,反正再過幾個月,我的大限也到了,到時候陪着奶奶一起走黃泉路,我們就都不會寂寞了。
我一直知道,奶奶害怕她自己百年之後,留我一個人在這個世上沒有依靠,其實她不知道,當年那個給我辟邪符的得道高僧早就預見了我的一生,再長活不過二十二歲。
而再過三個月,就是我二十二歲的生日了。
這樣也好,赤條條來,再赤條條走,再好不過了。
我忽略了心底按捺不住的不甘心,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咚咚咚
不知道過了多久,熟悉的聲音再次從外頭隱隱約約傳進來,我直挺挺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
難道是那隻男鬼又來了他又想幹什麼
“小曦小曦”
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耳邊若隱若現,我小心翼翼地伏在棺沿,等確認了這是奶奶的聲音之後,一下子叫起來。
“奶奶,是我,我在這裏面,你聽得到嗎”
我用盡全力拍打棺蓋,連手上的痛楚都感覺不到。
不知道奶奶用了什麼辦法,竟然生生將棺蓋推開。
我手腳並用地從棺木裏爬出來,見到奶奶的一瞬間,眼淚忍不住簌簌落下。
那天我沒有看錯,奶奶確確實實少了一個魂魄,身上三道真火已滅,整個人瞬息間蒼老下來,行動遲緩的可怕。
“小曦,小曦,”她艱難地轉動了一下眼珠子,看着我說,“你快走,離開古家莊,再也不要回來了。”
奶奶的執念,就是我嗎
“奶奶,你跟我一起走,我帶你出去。”我費力的抱住她的身體,才發現懷裏的人瘦弱的驚人,幾乎只剩一把骨頭。
“不要管我。”奶奶推着我往外走,“你聽奶奶說,古家莊很早以前被人下了詛咒,這裏的人都走不出去的,你不是古家莊的人,可以出去。”
詛咒
這個詞在腦子裏過了許多遍,我才反應過來什麼意思,心臟狠狠地跳了一下,難道這些天發生的事情,都跟着所謂的詛咒有關
現在逃出去要緊,我來不及問奶奶到底是怎麼回事,摻着她起來,“一定可以出去的,奶奶你相信我。”
“別任性,快走”奶奶沉下臉,第一次這麼嚴厲地跟我說話。
“您不走,我也不會走的”
我的話才說完,外頭突然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笑聲,“別說了,你們一個都走不了”
我扭頭,赫然就是當初闖進我們家的幾個大漢。
這幾個人的臉色比前幾天我看到的更加慘白,隱隱透着青色,每個人眉宇間都有一團黑氣繚繞。
他們的眼睛裏都是掩飾不住的瘋狂,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一般。
我一下子將奶奶護在身後,帶着她慢慢退到棺木之後。
眼睛謹慎地四處打量,一不小心便看到一枚翠色的玉扳指靜靜地躺在棺材角落,在日頭的照耀下泛着森然的冷光。
我心裏一動,不着痕跡地將玉扳指撈起來戴在手上,將手舉過頭頂,“我已經是鬼王的人了,你們不能動我”
“小曦”奶奶小聲驚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那些人也一下子安靜下來,片刻後,爲首的一個男人站出來,“放屁,別想糊弄老子,你要是真成了鬼王的人,現在還會有命在”
我一愣,想起之前我一回去奶奶就讓我藏起來,難道那之前已經有人被送去祭祀鬼王,且無一生還
“哼快把這掃把星釘回棺材裏,別讓她跑了,要是惹怒了鬼王,我們就都慘了。”
他這話一出,人羣又蠢蠢欲動起來。
我使勁揮了揮手,翠色的扳指竟隱隱泛着血色,“看到沒,這是鬼王賞賜給我的信物,你們要是敢動我分毫,會死的更慘。”
“誰知道那是不是假的”
“那你又怎麼知道這不是真的”我挺着胸膛,不讓自己露出怯意。
局面一下子僵持下來,突然有人大喊,“別相信她,這個掃把星妖邪得很,當年把古家莊害的那麼慘,如今這裏才一出事,她就從外面回來,鐵定是她搞的鬼,大家快把她釘回去,不能再讓她妖言惑衆了。”
他話沒說完,猛地掄起手上的工具,疾走兩步狠狠地甩過來。
我沒有料到會突生事變,木棍裹挾着勁風砸過來,根本來不及躲避。
我下意識地將奶奶拉到身後,認命地閉上眼睛。
大概我死之後,他們就會放了我奶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