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劍霜 >風起髻霞 第一百七十五章 觀人心術
    “阿彌陀佛。”慧平老僧又問道:“童青瑤,你爲何這般篤定那黑衣人是天龍會之人?”

    鳳眸男子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擡頭望了眼爬升的月色目光隱隱跳動,手悄悄的按在腰間的長劍上,答道:“那個黑衣人在與我交手時不巧露出了腕間的天字刺青,刺青之態與那名髻霞弟子腰間的牛皮水囊雷同一律,皆爲天龍會教衆之間的暗記,二十年前正邪一戰後天龍會元氣大傷,淪爲江湖過街老鼠,若那黑衣人不是天龍會的人,試問又爲何要刺下這等刺青,難不成還真有閒來無事往自個身上抹泥巴的人?”

    灰衣老僧聽過即止,又面向白雲問道:“你當真看見童青瑤與慧聰在佛林中密談?”

    白雲點頭道:“不錯,在佛林中密談的是他們二人,根本就沒有什麼天龍會黑衣人,純屬胡編亂造血口噴人,望主持明鑑。”

    灰衣老僧點了點頭,臉上依舊靜若止水,繼續問道:“那你聽到了什麼?”

    白雲先是一愣,但慧平老僧宛如流光溢彩的雙眸看着自己,老僧雖面無表情平靜如水,卻掩蓋不住他眉宇間那股慈善祥和。

    手執一柄裹布木劍的少年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慧聰大師和青玄劍派大弟子童青瑤勾結天龍會,將會在今夜子時對各派弟子下死手,謀奪木如寺主持之位。”

    此言一出,一衆旁觀的正派弟子面面相窺,又見那提木劍的髻霞弟子神情極爲凝重,不像是在歪言狡辯,一衆正派弟子不禁納悶了起來,一位是青玄劍派的大弟子,另一位是髻霞山上溫良醇厚的小師弟,到底是誰在撒謊?

    灰衣老僧聽了白雲的辯解後,神色如常並無多大變化,兩隻灰袖自然下垂,對一衆正派弟子說道:“勾結天龍會一事事關重大,既然在這裏辨不出真假,諸位不妨在木如寺多等上幾日,等那封天龍會密信一到,自當真相大白。”

    各派弟子紛紛表示贊同,勾結天龍會一事非同小可,天龍會行事素來陰險毒辣,且不說此次木如寺之會的背後是否與天龍會有所牽涉,單憑正派中潛藏有天龍會的奸細內應,就斷不可貿然行動,萬一稍有差池掉入天龍會佈下的陷阱,後果不堪設想。

    “阿彌陀佛,貧僧會讓寺中弟子加緊巡邏,封山嚴守,絕不讓半點消息不脛而走,還請諸位耐心在寺中等候,待證據一到勢必還無辜者一個清白。”惠平僧人又補充道。

    童青瑤神色峻冷,呵呵笑道:“這位木如寺奸細到底有何來頭?竟然連木如寺主持都甘願放下佛陀身段出手包庇。”

    “阿彌陀佛,貧僧只不過是就事論事,何來包庇一說?”灰袖下慧平老僧撥弄着手中的佛珠,目光投向靜靜站在一旁的慧聰僧人,目光蕩起不【~… @&最快更新】

    明不白的漣漪。

    “也罷,那就一切聽從主持安排。”鳳眸男子眼角上揚,朗月當空正值子時,輕聲喃喃道:“反正你們也等不到真相大白那天。”

    空寂的月光灑落木如山,成片樹林濤海化若流雲。

    “啊!”一聲慘叫在人潮中乍然傳開。

    尋聲望去,陳靜被一柄長劍從後背貫穿胸脯,爾後長劍陡然拔出,陳靜如同一株枯蓮倒在了血泊中,不等衆人反應過來,又是一柄利刃凌厲抹過陳成的脖子,霎時間血流飛濺,陳成雙目呆滯雙手捂住脖子,一息後噗通倒地。

    與此同時,入林成片的黑衣人從萬佛坪四面八方閃出。

    衆人如夢初醒,天龍會動手了?

    萬佛坪上殺聲震天,一時間刀光劍影,各派弟子與黑衣人廝殺作一團,可參與本次木如寺之會的青玄劍派的弟子非但不共御外敵,還反倒過來屠繆正派弟子,當下便偷襲得手傷了數名拂雪山莊弟子。

    親眼目睹了陳成和陳靜倒在血泊中的一幕,白雲雙目赤紅。

    混戰之中,白雲卻是看清了襲殺兩人的兇手,竟是兩名青玄劍派弟子。

    劍影奪目,一黑衣人不知何時落在白雲身後,揮劍刺向白雲後背,白雲血脈廓張,雙眸間的縷縷血絲盡數可見,怒極之下猛地回頭,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將裹布木劍送入黑衣人的胸口,白布染血脫落,黑衣人吐出一口鮮血後斷絕了氣息。

    趁着各派弟子鑾戰正酣無暇四顧,鳳眸男子的雙眼眯成一線,手裏的利劍隱隱顫動殺機流溢,步步走近枯瘦如柴的灰衣老僧,慧平僧人。

    慧平主持注意到正朝着自己走近的青衫鳳眸男子,分明是感受到男子身上的蓬勃殺機,卻神態自若不動如山。

    鳳眸男子走近,長劍無聲出鞘,一直跟在老僧左右的年輕和尚,此刻目光堅定地擋在了老僧跟前。

    “法愚。”慧平老僧輕聲說道。

    “師父莫急,且先讓徒兒與他說道說道禪理。”法愚和尚露出一個溫煦的笑意,平緩地答道。

    鳳眸男子驟然收住腳步,那雙神采奕奕的鳳眸登時睜開如渾圓,陰陽怪氣地笑道:“聽聞惠平主持門下,有一位懂得觀人心術的入室弟子,不會是你吧?”

    “阿彌陀佛,正是小僧。”法愚平平淡淡,如實答道。

    童青瑤故作訝然地哦了一聲,又陰沉地笑道:“觀人心術乃天道中的大境界啊,江湖上都說木如寺英才凋零,整整二十年過去還未曾有一人擠進武評榜前十,如今的木如寺不過是靠啃着數百年積攢下的厚實家底,才撐起這天下第一佛門的招牌。”

    “依我看啊,純屬放狗屁。”童青瑤揉了揉下巴說道:“不過我甚是是好奇,觀人心術當真如此玄乎能隔着肚皮

    洞穿人的心思?”

    法愚擡了擡首,不知他是否看透了那鳳眸男子的心肝脾肺腎,平靜地答道:“緣起緣滅,一切皆心之所向,又何來隔着肚皮洞穿心思一說?”

    “那此時此刻你能閱得出我心中在想什麼嗎?”童青瑤雙目生寒,皺起眉頭說道。

    “施主心中有陰霾遮天,小僧看不清也不想去看清。”年輕和尚合掌說道。

    童青瑤哼了一聲,殺機在一瞬間泉涌迸發,隱隱顫鳴的長劍凌空劈下。

    “阿彌陀佛,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法愚從容不迫臉上沒有半分惶恐,雙眸始終與鳳眸男子相視。

    童青瑤面目猙獰,猶如一頭茹毛飲血的怪物,再也聽不下半句良言益語,與他針鋒相對的年輕和尚,恰似一隻初生牛犢不怕虎羽翼未豐的雛鳥,也不知是被嚇昏了頭還是當真有大無畏之念,眼見就要被這頭瞋目裂眥的惡魔撕成兩段,年輕和尚眼皮子都不曾眨上一下。

    慧平老僧心性了得,大敵當頭命懸一線,非但沒有後退半步,只是望着他那位遊歷萬里歸來的徒弟背影,露出欣慰溫煦的笑意。

    木如寺僧人芸芸,其中不乏天生聰敏穎悟性絕倫者,可這位當今天下第一佛陀皆看不上眼,只收了眼前的年輕和尚爲徒,老僧自認慧平這一法號並非是空穴來風,在上任老主持的一衆徒弟中老僧最不爲起眼,慧根平平天資平平,若要論佛法禪學他比不過慧聰僧人,若要論道行境界他更是比不上二十年前穩居武評榜前三甲的那尊大佛,他自知慧根愚鈍,所以從來沒有接過老主持的金鉢成爲天下第一佛陀的想法,若不是那位被世人尊稱爲潛世大佛的師兄一言,他絕不冒着衆多紛紜坐上木如寺主持之位。

    時過境遷,那尊潛世大佛的寥寥一言,卻依舊在老僧耳邊嗡嗡作響。

    “大無畏相,千萬衆生相難尋其一,若大無畏不無畏,這芸芸衆生該何去何從?”

    衆生芸芸,色相、惡相、貪相、善相,相象萬千,慧平僧人之所以偏偏選法愚當入室弟子,亦有此番緣故,那位年輕和尚與他一樣,是千萬中無一的大無畏相。

    法愚自幼便不愛禪學佛理,平日裏總愛到木如山的山澗溪邊,望着天上鳥雀水中游魚靜坐一天,慧平僧人亦是由着法愚的性子讓他隨心修行,在七歲那年法愚生起了一場大病,高燒七日七夜,痊癒之後竟能與世間萬種生靈交流,還領悟了觀人心術的大神通,慧平僧人這才豁然開朗,原來他這位有着大無畏相的徒弟是踏上了天道,那一刻慧平僧人百感交集欣慰至極,從那以後便再也不曾過問法愚的功課。

    只是小小的木如寺哪裏藏得下走上天道的佛胎,這一趟跋山涉水遊歷萬里,老僧的用

    意是想讓法愚領悟衆生之相,助他觀衆生相,撥開心中霧鎖煙迷的心魔疑團。

    鳳眸男子雖對那一老一小不以爲然,卻仍是被灰袍師徒的鎮靜自若所震撼,於是長劍在魚貫而出的同時,殺機山洪爆發,他要一劍刺穿兩個頭顱。

    佛光普照,就在長劍迎面,離年輕和尚的眉宇間還剩一指的距離時,從天上忽然飛下萬千飛蛾,恍如一層從天而降的雲幕將鳳眸男子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長劍如刺在堅不可摧的玄鐵之上,愣是不能再往前一分。

    旋即,青衫男子猛地一躍,在密密麻麻的飛蛾雨中抽身而出,可那羣遮天蔽日的飛蛾猶如一雙大手,一息之後又拍中鳳眸男子。

    青影被飛蛾洪海淹沒,長劍光影凌厲,始終撕不出一道口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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