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劍霜 >風起髻霞 第一百七十九章 死人會說話嗎?
    “劉老先生心裏頭也一樣有顧慮是麼?”素袍公子返過來將了劉未已一軍,不急不慢地說道:“不然又如何會浪費時間聽在下胡言亂語。”

    白雲聽着兩人的對話,如同陷入重重疑霧,這趟以清剿天龍會餘孽爲旗幟的木如寺之會,爲何又與吳王府扯上關係了?而老儒劉未已嘴裏所說的大皇子和龍脈鎖又是什麼一回事?木如寺之會的受益者明明是劉未已,可素袍公子說老儒心機算盡卻成了別人的嫁衣,這又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這一切的背後還有幕後黑手?而素袍公子龍浩天的真實身份到底又是誰?

    種種疑霧讓原本逐漸趨向明朗的木如寺之會愈發迷離,白雲絞盡腦汁琢磨了許久,終於想通了一點,那就是爲何木如寺之會與吳王府扯上了關係,天龍會藉助吳王府的力量在江南紮根盤枝,此次木如寺之會自然而然是少不了吳王府的傾蓋相助,對於這位野心勃勃的江南‘皇帝’白雲略有聽聞,只是借木如寺之會拔掉木如寺這棵參天大樹,對吳王來說又有何好處?

    童青瑤冷哼了一聲道:“師父,莫要聽他閒言亂語,他只不過是想拖延時間罷了。”

    劉未已對青衫高冠男子擺了擺手,撫須說道:“你要是說得有四五分道理,老朽可以給你個痛快,反之,你要是胡言亂語拖延時間,定要你受千刀萬剮之痛。”

    素袍公子咧嘴一笑,眯眼說道:“古語有言各花入各眼,在下說的有幾分道理見仁見智,劉老先生自當領悟。”

    素袍公子又娓娓說道:“劉老先生隱世青玄劍派數十年,起初在外人看來免不了有沽名釣譽之嫌,可先生潔身自愛兩袖清風,只愛學識不愛權勢,屢屢推搪朝廷宣召先生入京任職的旨意,竟成了天下儒生學子尊仰的榜樣,可謂是名滿天下的儒道宗師。”

    “可於在下看來這又何嘗不是一種沽名釣譽?只不過走的是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罷了。”素袍公子面不改色繼續說道:“大野龍方蟄,劉老先生與尋常儒生不同,先生之望不在廟堂天下,卻在滔滔江湖,可就在先生下定決心勾結天龍,謀取青玄劍派大掌教之位開始,先生的野心便暴露無遺,只可惜先生選對了時機卻選錯了人,把野心過早地暴露給錯的人,此乃致命過失。”

    青衣老儒神色微變,閉口不言。

    素袍公子也不管這位削尖了腦袋,只爲了掌門虛銜的老儒是如何反應,繼續自顧自地說道:“吳王和天龍會,一個是下山惡虎,一個是豺狼豹子,又如何容得下另一頭嗷嗷待哺的惡獸?”

    青衣老儒臉色沉了下來,不再像剛纔那樣從容自得。

    素袍公子停頓了一下,有意無意地觀察了一下老儒的神情,把我語調道:“劉老先生當真覺得吳王與天龍會一言九鼎,會真心實意地扶你坐上青玄劍派掌教的位置?棋差一着滿盤皆落索,先生千算萬算,想必還是沒有算到這一步吧?。”

    老儒揚開袖子極力掩藏心中的不安,陰冷笑道:“一切都不過是你憑空臆想,胡亂推敲,他們若要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圖謀,於情於理又有何好處?倒不如鼎力相助於我,助我坐上青玄劍派掌教之位,如此一來就不單單是順水人情這般簡單了,到時候吳王府天龍會和青玄劍派連成一線,想必就連心智不全的傻子也能辨得出其中的利弊罷。”

    素袍公子不置可否,低頭看了眼白如玉脂的象骨折扇,搖頭說道:“爲何吳王府會讓天龍會於江南紮根?天龍會又爲何要選擇吳王府這條風口浪尖的大船?不正是這天下只能是吳王的天下,這江湖也只能是天龍會的江湖的道理嗎?”

    這番言辭字字珠心,老儒聽後當即沉默。

    素袍公子瞄了眼神態大變的老儒生,拋起摺扇又猛地一手抓住:“從無盡海邊傳來天龍會餘孽的消息,到天龍會甘願喫啞巴虧替你擋下髒水,難道劉老先生不覺得一切都很蹊蹺嗎?爲了這一局,先生甚至不惜把鎮壓青玄山妖氣的青玄劍也壓上了賭局,可先生卻忽略了這些年天龍會籍着江南一地,紮根發芽恢復元氣,真願意押注一個未來尚未確定的青玄劍派?這一切都不過是天龍會設下的伏筆罷了,而先生機關算盡促成的木如寺之會也不過是天龍會的局中之局,天龍會假裝替你乃至整個青玄劍派擋下髒水,不過是爲了借你的手,把五大門派攪成一鍋亂粥,爲天龍會積攢實力厚積薄發爭取時間,僅此而已。先生這一局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至於吳王又爲何要在暗地下通過天龍會之手助青玄劍派血洗木如寺,其中的原因並不難懂,與毗鄰江南腹地的萬象觀目前的處境是同一個道理,吳王眼中容不下木如寺這枚釘子,便只好借青玄劍派之手,拔掉這枚扎香火遍天下的礙眼釘子,既不會髒了自個的手讓吳王府成爲衆矢之的,又能將滔天罪名扣在青玄劍派的手上,不用擔心先生這頭惡獸嗜其骨肉茁壯成長,一舉兩得。”

    老儒雙手負回身後道:“且不說吳王府是否牽涉其中,青玄劍千真萬確是落在天龍會手中,天龍會又如何開脫得了?”

    素袍公子淡淡一笑,反問青衣老儒說道:“死人會說話嗎?”

    老儒啞然。

    童青瑤唰地抽出長劍指向三人,沉聲說道:“師父,我們挖空心思殫精竭慮,好不容易纔走到了這一步,成功就在眼前,可千萬不能聽信那人的鬼話,若天龍會真要算計我們早就動手了,爲何要等到最後一步纔出手?他分明是想借離間計拖延時間,越看越發可疑,待徒兒出手以絕後患吧。”

    “劉老先生心中已有答案了罷?”素袍公子:“我自知今日逃不出先生的股掌,只是想在臨死前吐個乾淨痛快,也好讓先生看個明明白白。”

    “說完了?”老儒面無表情,衣袍卻悄然鼓盪。

    青影掠出,滔滔氣機轟然炸開掃蕩四野,樹葉沙塵亂舞瀰漫。

    這位太封境界的大儒氣拔山河。

    掛流數十丈隱若白虹劈空起,那座鋪天直泄的瀑布逆流浮空,水聲戛然停息,瞬息之後有轟隆隆的水聲破空,擡頭一望,明月當頭照,逆流的瀑布之水成了一座銀光琉璃的虹橋。

    青衣老儒手一點,整條瀑布之水當頭砸下。

    彈指須臾,洪流幻化成千柄萬柄琉璃長劍,密密麻麻的劍雨彌天鋪泄整片山林。

    白雲揮舞神荼,企圖撥開一道道洪流化成的劍鋒,可這一道接連一道的熠熠劍光,雖爲水形卻無堅不摧。

    鏘!神荼應聲脫手,白雲咚地一聲跪倒在地,雙臂和腦袋無力地下垂,數不清的劍光在白雲的全身不知劃出多少道口子。

    鋪天蓋地的劍雨勝過任何一張巨網,萬物於劍網之下根本無處躲避。

    嘩嘩譁,無數的枝椏茂葉被激射彈落的劍雨攔腰折斷,轟然倒塌,落葉紛紛。

    紫衣女子不顧安危,在劍雨落下的一瞬,以纖窈的身軀作牆撲向素袍公子。

    一起一落皆在青袖起伏之間。

    劍雨消散,紫衣變血衣,美人變血人。

    紫衣渾身上下微微顫抖,咬着蒼白的嘴脣踉蹌地站起。

    青衫高冠飄逸閃過,一揚手便遞出一劍。

    因爲負傷的緣故紫衣沒有一絲防備,長劍輕而易舉地刺入她肩頭半寸。

    紫衣臉色慘白如霜雪,無力地說道:“公子,快走。。。”

    青衫男子嘴角露出一抹陰冷的笑意,他神情已涵括了接下來的所有動作,下一刻便要將長劍猛地推進,貫穿紫衣的整個肩頭。

    紫衣悄然閉上了眼,眼角有晶瑩的珠珠流出,滑過那張楚楚動人的臉頰。

    由始至終,那柄冷冰冰的長劍沒有再深入半毫,紫衣再次睜眼,眼前的一幕讓這位身份低位的婢女淚如泉涌,霎時間哭成了淚人。

    一隻血手死死地抓住鋒芒畢露的劍身,鮮血順着手腕流進那襲乾乾淨淨素袍,至於那位讓紫衣女子拼死相護的素袍公子,如一座筆直高挺的山嶽,巋然不動地擋在紫衣跟前。

    “公子。。。你快走。。。”紫衣淚眼婆娑,艱難地伸手推開素袍公子,可此刻的她虛弱到了極點,手剛擡起便疲軟如泥,哪裏推得動素袍公子。

    素袍公子徐徐回頭,淡淡一笑:“傻丫頭,本公子哪裏捨得走,再說了我娘也不會讓我丟下你。”

    面目猙獰的童青瑤譏誚道:“主僕生情?那一起去死不正好嗎?”

    童青瑤還未說完,一柄劍身烏黑的古怪木劍徑直地貫穿他的後背,這一切盡在電光火石之間,就連素袍公子也吃了一驚。

    青衫男子的雙目瞪得極大,難以置信這一切的發生,那個髻霞山弟子在漫天劍雨落下之後竟還能有如此戰力?

    童青瑤緊憋着最後一口氣,低頭看了眼從後背深入前腹貫出的烏黑木劍,嘴裏吐出一灘濃血後,身形一歪倒在了地上,沒有了一絲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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