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劍霜 >風起髻霞 第二百零八章 江湖再見(第一卷完)
    日照當頭,與慧平僧人道別後,白雲逆着長江而行,沿着下江南的舊路沿途返回,行到揚州城郊時,白雲在滾滾東去不逝水的長江岸邊駐足片刻,回想起在江邊漁家品嚐長江燉三鮮時的情形,竟是突然間饞起了這口,若是竇長安此時在旁邊定要拉他去喝個痛快。

    思緒順着這個念頭飄遠,卻在忽然之間白雲感到身後氣機勃發,一時間驚喜交加,還以爲是竇長安來了,於是急忙轉身一看。

    眼前是一陰鷲氣息盈滿不溢的黑衣男人,除了身上那一襲引人注目的黑衣外,男子腕間的天子刺青如滾滾天雷轟落白雲的頭頂。

    白雲也在一瞬間橫出神荼,氣機陡然上升,但比起黑衣男人的氣機無疑是小巫見大巫。

    黑衣男子始終緘默,披肩蓋灑的花白頭髮如萬千觸手起舞,當白雲看清他的面孔時,驟如木樁呆滯,白雲的腦海中隨即浮現出那張讓他五味雜陳的臉。

    “把冰魂魄交出來。”黑衣男人平靜地說道,氣態間不怒而威。

    白雲沒有回答,如木頭疙瘩一動不動。

    黑衣男子不是喜好浪費口舌的主,雙手憑空一握,白雲整個身子如浮雲飄出,猛地飛向陰鷲氣息濃重的男子。

    白雲竭力抵抗,但顯然是力不從心,無論如何抵擋都掙脫不出黑衣男子的股掌,白雲清楚眼前這位黑衣男子與那白衣儒聖一樣,都是天罡境界的高手,縱有入弦上境,在他們的面前也不過是揮袖揚起的塵埃罷了。

    眼前的黑衣男人讓白雲幾乎能斷定一個名字。

    慕長生。

    突然間,一道紅衣閃過,擋在白雲跟前。

    “之桃,讓開。”黑衣男人驟然停住手上的動作說道。

    白雲踉蹌地撲倒在地,胸口一陣悶痛。

    “爹,冰魂魄之力已寄生在他的體內了,你取不到的。”脣若丹霞的紅衣女子拼死也要擋在白雲跟前。

    黑衣男子淡淡地哦了一聲,雙手插入袖口內,瞥了一眼倒地的白雲,又看了一眼被他視若明珠的紅衣女子,神色黑如玄鐵道:“我知道。”

    “爹,放過他吧。”幽幽青芒在紅衣女子的袖中暗暗生長。

    黑衣男人分明是察覺到紅衣女子勃發的氣機,恍然大悟後溫煦一笑,撓了撓花白的髮鬢,擺手說道:“女大不中留了。”

    “爹。”紅衣女子努了努嘴,袖中青芒霎時黯淡了下去。

    “罷了。”

    黑衣男子目光閃爍,與適才的陰冷氣息截然相反,多看了一眼白雲後轉身掠走。

    紅衣女子低頭看了眼白雲後,目光溫柔了幾分,但語氣仍是怒氣衝衝地說道:“下回別再讓本小姐看見你。”

    片刻,那陰鷲氣息凌冽的男子和那一抹紅衣便遠去無痕,白雲舉步艱難地坐起,可氣喘如牛,呼呼地倒吸着涼氣,又把黃豆粒般大小的汗珠從額頭悉數擦去。

    長江之水滾滾流過,白雲低頭凝神恍如魂魄出竅,慕之桃長得像是與慕長生一個模子裏倒騰出來似的,只不過神仙尚且奈不過歲月的蹉跎更何況是人至中年,那位黑衣男子早被滄海桑田吞噬了原本英姿風流,只是他身上爲何會流轉着一股陰森森的陰鷲氣息呢?

    白雲側目看向奔流而過的江水,心裏頭不由自主呢喃起來,難道他真的是令各大門派聞風喪膽的慕長生?在白雲看來這場遭遇更像是一場鬧劇,那位心狠手辣手腕惡毒的天龍會大魔頭,顯然是衝着冰魂魄而來的,可既然取不到冰魂魄爲何還會放過自己?難道當真是因爲那位被他視若明珠的紅衣女子,那不痛不癢的三言兩句話?

    獨坐於江邊的白雲忽聞得身後有人哈哈大笑,即如驚弓之鳥般猛地彈起,緊接着轉身一看,心花怒放。

    身後捧腹大笑的中年男人,扎着一束與江湖風潮背道而馳的丸子髮髻,他高站在一塊丈來高被洪流衝到江邊的礁石上,手中掂量着一塊隨手撿起的碎石。

    “竇前輩。”白雲眉眼舒展,掩不住喜悅道。

    這位灑脫不羈被江湖稱作竇仙兒的過氣劍神,輕輕一晃從礁石上躍下,仍是笑得一塌糊塗。

    白雲甚是不解,但也沒有追問,原本以爲沒有機會與竇長安親自道別一聲,遺憾不已,卻萬萬想不到能在長江岸邊與這位脾性古怪的劍神重逢,一時間驚喜交集難以言表。

    竇長安陰

    陽怪氣地笑道:“怎麼樣,你老丈人沒有難爲你吧?”

    白雲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竇長安將手裏頭的碎石丟入江中,響起一聲清脆悅耳的水聲,他微微收斂笑意說道:“你當真以爲他是取冰魂魄來了?”

    白雲瞳孔驟縮依舊雲裏霧裏,揉着下巴問道:“前輩的意思是?”

    竇長安生生憋住笑意,神態滑稽至極,就像是一隻鼓起的水囊,故作認真地說道:“以慕長生那本事,彈指吹灰間便能將你灰飛煙滅,再說以他那小肚雞腸的性子,即使得不到冰魂魄他也要盡數毀去以絕後患。”

    竇長安終於忍不住了,破口大笑開來:“還好他剛纔是來看他未來女婿的,你這般涼薄冷淡地對待人家的女兒,估摸着還有順道來替他女兒出口氣之嫌。”

    白雲的眼中浮現起木如寺之會的連連慘況,一衆正派弟子血肉模糊的屍首,神色頓時變得肅穆,嚴色駁斥道:“天龍會與吳王府同氣連枝,相互勾結陷害我正派弟子,使得木如寺一片哀鴻,各派弟子死傷慘重,我與魔教天龍會誓不共戴天,還請前輩莫要當此爲戲言大嚼舌根。”

    這回竇長安出奇地沒有反駁,他努了努嘴不知從哪取出兩罈子桂花酒:“喝酒去?”

    “不醉不休。”白雲又微微勾起嘴角。

    那間簡素的漁家農舍下,兩人看着綺麗的晚霞,鐵鍋裏頭的燉三鮮飄香四溢。

    不過是一罈桂花下肚,竇長安卻顯有地露出醉態,他說:“我得去一趟西域。”

    白雲眺望着晚霞,問道:“打聽到她的下落了?”

    竇長安五指旋轉着託在手心的酒罈子,搖頭說道:“我翻遍整座西塘鎮也尋不着她的痕

    跡。”

    醉意嶙峋的男人輕嘆一聲,語重心長地說道:“她在躲我。”

    “既然在西塘打聽不到她的下落,那你去西域幹嘛?”白雲追問道。

    “我直覺告訴我,她就在那。”竇長安決然地答道。

    隨後竇長安放下手中的空酒罈,擡頭眺望西邊的晚霞,道:“這一回要是能再遇見她,就不練劍了。”

    白雲點了點頭,仰頭飲盡了酒罈中的桂花酒,欲言又止道:“前輩。。。”

    竇長安不等白雲說完,便先反將了一軍:“你可是又想問我爲何要送你下江南?”

    白雲笑而不語。

    竇長安沉吟了片刻,指了指心口:“我這裏有一顆赤子之心,你相信不相信?”

    白雲笑了笑移開了目光,他知道竇長安是在敷衍回答,不再往這個問題裏頭鑽,又道:“前輩,其實我一直以來都很好奇,爲什麼你這麼討厭儒生?”

    竇長安啊了一聲,他沒料到白雲竟然會問這樣的問題,他重複了一遍白雲的疑問:

    “我爲什麼這麼討厭儒生?”

    竇長安有些羞於啓齒,但還是道出了實情:“當初我與她下江南,有位出自大家門第自稱讀遍天下書,卻不知個‘死’該如何寫的儒生,要在我和她之間橫插一腳。。。所以。。。”

    白雲哈哈一笑:“情敵?”

    竇長安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額頭。

    白雲想不到這位曾劍開怒滄峽的劍神,竟然也會如小娘子般爭風喫醋,差些笑得喘不過氣來:“後來呢?”

    竇長安不屑道:“自然是被我老老實實地揍了一頓。”

    白雲笑聲不止,望向開闊的江面,這個江湖真的沒有那麼不堪。

    竇長安被折騰得無可奈何,便轉移話題道:“對了,其實剛開始我跟你說我曾是洪荒劍仙,你有沒有過一丁點的懷疑?”

    白雲止住了大笑,很認真地回答:“有。”

    竇長安如被無數根細針扎中心頭,擺了擺手說:“罷了罷了,我才懶得跟你這種木頭呆子浪費口舌,你若是有機會入蜀,不妨去西蜀城外看一看,我用劍氣斬出的那道百丈鴻溝。”

    酒足飯飽,白雲深深地拱手道:“江湖再見。”

    這位曾叫整座江湖爲之動容的風流劍神,淡淡地笑了笑:“記住了,咱練劍之人這一生得有兩柄劍。。。”

    白雲笑着搶答道:“手中劍斬妖斬魔斬頭顱,心中劍斷肝斷腸斷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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