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劍霜 >第二百二十三章 巴山客棧遇飛魚衛
    夜幕低垂,但青玄劍派之圍刻不容緩,李峯本想領着衆人冒夜行進,可偏偏在此時下起了連天大雨,李峯見徒兒們一路從髻霞山奔赴西蜀,期間不曾歇腳駐息過片刻,早已是人困馬乏,即便能兵貴神速趕至青玄山也不見得是好事,一旦與天龍會開戰只會適得其反。

    大雨滂沱,也幸虧這荒山野地中有一處客棧,李峯便決定在此歇腳一晚,待雨過天明後再趕路前往青玄山,也好藉此讓衆人收拾疲態。

    雖說在這荒山野地做買賣,可這間客棧卻一點都不寒磣,樓下是用膳的地方,放了十數條八仙桌椅,而樓上則是圍成一口子的古色廂房。

    掌櫃是個身形清秀的慈祥老人,頭戴一頂老舊方巾,正站在櫃檯後邊記賬,而店內的夥計是一黝黑幹練的小夥,肩頭搭着一條幹乾淨淨的白布,那夥計勤快得很,一人包攬了整個客棧的跑腿活。

    白雲尾隨衆人進門,一不留神踩中了門檻,踉蹌地往裏頭一紮,不偏不倚正撞在了木勝的腰上,木勝痛得就要嗷嗷直叫,但見客棧內客人如雲,生怕丟了師父的臉面,只好咬着嘴脣吞下痛楚,回頭瞪了一眼身後魂不附體的小師弟。

    白雲撓了撓頭,生澀一笑道:“木勝師兄,我不是故意的。”

    痛感消散,木勝一把搭過白雲的肩膀,玩味濃重地湊到耳邊說道:“要是撞壞了師兄跟你沒完。”

    白雲拆不去木勝的啞謎,目光與一位在殿內喫酒的食客焦灼在一塊,但那食客似有意避開白雲的目光,很快就挪開了視線,白雲也沒有上心,客棧內座無虛席,僅剩窗邊的一張四方木桌,坐下以後李峯便開始閉目養神,店小二打了壺熱茶端上桌,衆人迫不及待地翻起桌面上擺放整齊的瓷碗,倒上熱騰騰的茶水抿上一口,小二在茶湯中加了些許菊花瓣,當真是生津解渴。

    見師父不爲所動,作爲大師兄的唐大里飲盡茶水後,輕輕放下茶碗,跟小二點了好些小菜,又要了七間客房,可那客棧夥計說店裏頭的客房緊湊,只能騰得出四間,唐大里見客棧的生意如火如荼,怕是再稍晚一些連這四間客房都沒有了,便急忙下了定金。

    白雲捧起茶杯,卻不知爲何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呷了一口熱茶後,含住一瓣甘甜的菊花細細咀嚼,視線在客棧內漫無目的地神遊,卻不巧找出了讓他渾身不自在的緣由,有一雙目光始終在隱隱窺視着他,當白雲再次向那食客投出目光時,那食客又急遽收回餘光裝作若無其事,白雲低頭看了眼裹布木劍,想來那人定是好奇他手中的神荼,故而纔不時地投來目光。

    放眼客棧中的客人,非富即貴,鮮少有如飛來峯衆人這般風塵僕僕的途客,客棧外的大雨不見有絲毫

    減小的跡象,稀里嘩啦濺溼了門前大片,白雲望向門外發起了呆。

    此時,一直在櫃檯處算賬的掌櫃忙活完手頭上的功夫,雖身子骨大不如從前,但瞧見客棧門前溼漉漉一片,便親力親爲拿了條抹布,蹲在門前仔細擦去水跡。

    那黝黑幹練的客棧夥計雖似有三頭六臂,怎奈今夜客棧的生意着實是太火爆了,他當爹又當媽,哪裏顧及得過來,年邁花甲的掌櫃慈眉善目,一看便知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主,抹乾了門前的雨水後擰乾毛巾上的水,順手就把毛巾搭在肩頭上,幫忙幹起上菜斟水的粗活。

    老掌櫃端着熱乎乎的飯菜上桌,髻霞山衆人旋即開始風捲殘雲,老掌櫃瞧見茶壺裏頭空空如也,便往後廚吆喝道:“三兒,給客人斟茶啦。”

    “來嘞!”那黝黑幹練的夥計一手捧着三碟熱菜,一手提着水壺匆匆從後廚走出。

    老掌櫃見狀急忙上前幫忙,從夥計手上接過水壺給髻霞衆人斟上茶水,客棧夥計先是分別給靠門處的兩張飯桌端上菜餚,最後將一碟白如美玉翠葉承底的糕點端到飛來峯衆人的桌上,取下搭在肩頭的桌布拍去身上的油跡,又小跑回後廚忙活去。

    老掌櫃抹了把額前熱汗,笑意盈盈道:“各位客官慢用,小店招呼不周莫要見怪。”

    唐大里擡頭笑道:“掌櫃哪裏的話,這客棧裏頭客似雲來,咱從進門到坐下都還未到半柱香的功夫,便已好茶好菜上桌,怕是外頭的大客棧也沒這份伺候。”

    聽得客人對自家客棧盛讚不絕,老掌櫃的臉上竟也微微潮紅,他在這巴山腳下經營這間客棧有好些年頭了,在這一帶口碑名望一直都不錯,招呼的都是來往匆匆風塵僕僕的途人遊客,今個在客棧住上一晚,明日太陽上杆頭又策馬離去,過後再打上照面誰也認不得誰,壓根就沒有一個回頭客,可即便如此,老掌櫃總愛抓着忙活空隙與店裏頭的客人好好打打牙祭。

    掌櫃沒有巴望着這些客人能夠回頭添彩的念頭,正如先前所說,這些客人大多來而又去,匆匆忙忙,老掌櫃大半輩子的心血都灑在了這間客棧裏頭,這份營生漸漸成了他心頭肉,就像拉扯着嗷嗷待哺的嬰兒長大,從懷胎十月到長大成人,其中甜酸苦辣只有當孃的才明白。

    掌櫃心中有數,如今已是年邁古稀的老傢伙,身子骨愈發不如從前,前陣子生意時冷清曾想過關門大吉,反正積攢的銀子也夠頤養天年了,只是老掌櫃膝下無子嗣老伴又走得早,倘若真折了客棧回到家裏頭不也是空對四壁,想想還真是淒涼孤寂,又始終放心不下那兩個打小在巴山腳邊撿回來,如今在店裏頭幫忙的便宜孫子。

    雖說老掌櫃與那倆猴崽子無親無故,更不知是

    哪家哪戶如此狠心,把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就給拋在巴山腳下,也不怕給那豺狼野狗叼走,可兩人終歸是他一人當爹又當媽拉扯大的,又隨了他姓,俗話說生娘不及養娘大,那倆猴崽子在客棧幫忙也讓他省了不少心,人皆有血有肉,況且是朝夕相對了十多年,總得替他倆往後好好打算打算罷?於是老掌櫃纔打消了折起這客棧的念頭,還打算在自個百年歸老以後,把這間客棧交到那倆猴崽子手中打理,一來也算替他倆謀了份營生,二來也好把祖業薪火相傳。

    李馨兒夾起一塊白如皎月翠葉承底的糕點,好奇道:“咦,咱好像沒點這個菜吧?”

    老掌櫃的面相瞧着就不像是扎銀子堆裏的勢利小人,他捏了把花白鬍須,溫醇一笑道:“這是葉兒粑,掌櫃的瞧着各位客官像外地人,約莫沒有嘗過咱蜀地的特色糕點,

    今個生意好,這碟葉兒粑不收銀子。”

    “多謝掌櫃的。”李馨兒咧嘴一笑。

    除了雙手插袖閉目養神的李峯,衆人紛紛拿起筷子爭着嚐鮮。

    白雲夾起一塊葉兒粑,可擡起頭時,又發現那道鬼鬼祟祟的目光射來,白雲沒有多想,

    嚐了一口葉兒粑,軟糯綿綿,鹹甜適中,果真是回味無窮,頭一次品嚐此等美味,白雲本想跟掌櫃討教幾招這葉兒粑的做法,可尋思了一會又覺得不大妥當,青玄劍派大敵當頭,衆人爲了避雨纔不得不在這巴山客棧借宿一宿,如今重重壓在頭頂的陰霾尚未散去,哪裏是討教閒情志趣的時候。

    自坐下以後李峯彷彿入定,直到李馨兒給他夾去一塊葉兒粑時才擡起眼皮子,他嚐了口葉兒粑,一如往常沉默寡言。

    客棧外的滂沱大雨漸而驟停,衆人酒足飯飽後,李峯卻沒有了要冒雨夜行的念頭,天龍會把青玄劍派圍了個水泄不通,阻隔了裏外消息的傳遞,按理說以天龍會的行事方式,應該會在蜀地發散眼線以防萬一,李峯之所以領衆人繞開劍閣行巴山入蜀,正是對天龍會的伎倆洞若觀火,故而避其鋒芒繞道直插青玄劍派,只是這一路上無波無漣,實在是平靜得出乎意料,如同彌天風雨來臨的前夕,讓人在無形之中感到無力窒息。

    作爲當世劍道大能,單單憑李峯手中那柄青鋒劍,便能叫天下人膽寒,若說李峯此舉畏首畏尾,乃是忌憚天龍會鋒芒,無疑是滑稽可笑,這江湖如棋盤,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自木如寺之會後,青玄劍派爲了給各大門派一個交代,不僅退出了正道五大巨擎,自身實力亦元氣大傷,肖大掌門的隱退之意天下皆知,所以青玄劍派對天龍會而言根本就不足爲慮,天龍會傾巢而出圍剿青玄劍派,此舉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落睛點到底是何處,李峯

    無從深究,又想起髻霞山上血雲當頭玄武出世的異象,稍有緩和的眉頭又斂聚起來。

    “大里,喫過了晚飯早些讓大夥回去休息,明日大早繼續趕路。”李峯品嚐過葉兒粑,正要起身回樓上的客房歇息。

    客棧外響起蕩蕩如潮的馬蹄聲,十數名身着錦繡飛魚袍的大內飛魚衛,拱衛着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來到了客棧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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