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他斷然不會贊同許皇后的觀點,但是現在,他卻沒辦法否認了。
僅僅是半年而已,元昌帝的行事就有了這樣大的轉變,在處理國事上倒並不明顯,可在對待鄭貴妃和寧王上卻是任誰都能看出來其中的偏頗。
可是
難道,真的要任由元昌帝繼續服食金丹而沒有任何的勸阻
太子猶豫了好半晌,到底都沒能下得了這個決心。
“母后”他還有些想勸許皇后。
許皇后卻淡淡地掃了太子一眼,眼中是堅定與不可錯認的狠厲。
“你以爲,若是我們真的勸阻了,等來的會是皇上的感激還是呵斥你的太子之位如今看上去可不是那麼穩固了,你還想讓永和宮那對母子抓住機會再窮追猛打不成”許皇后定定地看着太子,一字一頓地道,“而且,這是你父皇自己的選擇,既然他如此寵信鄭貴妃,那就叫他好好瞧瞧,他所寵信的人最終到底讓他有了什麼樣的結果吧。”
太子怔怔地看着許皇后,就似從來沒有認識過她一般。
他以前總以爲,女子,就算是後宮中的女子,也只需要依附在男人的主宰之下就行了,卻沒想過,他的母后,卻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服食金丹,身體又詭異的由病弱轉爲現如今的形如壯年,任是個存了理智的人都該知道,現在所謂的“康健”必定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個代價,又會是什麼
爲人子,太子本以爲他有必要在元昌帝沒迎來最壞的結果之前勸阻於他,但許皇后的話,卻讓他這個想法動搖了一下。
可是,若是真的就這樣眼睜睜看着,等到元昌帝嚐到苦果的那一天
太子簡直不敢往深處想。
“母后”太子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決定會是他幾十年都溫和柔婉的母親,“可是”
“沒有可是。”許皇后輕聲道,她低下頭,掩住眼中的悲涼,“你父皇既然是大周朝的帝王,那他下的什麼決定,咱們母子只需要靜靜看着,等着,就好了。”
看着,等着。
看着元昌帝因爲服食金丹,等着這金丹帶來的惡果。
許皇后感覺着心中漸漸涌上的涼意,她本以爲上次就已經耗盡了心裏所有的期待,但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她仍是對元昌帝存了期待的。
還好,在看清楚如今宮裏的情形之後,她再也不用期待了。
現如今,她只需要靜靜地等着。
等到一切結果呈現在她眼前,而在這之前,她,以及太子,應該做好對將來之事的應對。
在坤寧宮裏許皇后和太子商議着將來之事時,永和宮裏,鄭貴妃和寧王,正圍在元昌帝跟前噓寒問暖,而元昌帝則有些面目青白,半點不似他這近半年來所表現的那般康健。
“皇上,您怎麼樣了”看着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了許多的鄭貴妃緊緊握着元昌帝的手,關切地問。
若是平時,元昌帝也許會因此而不悅,但這時他卻半點沒有察覺到手上有什麼異樣。
一口將一粒金丹服下,然後又閉眼小憩了好半晌,元昌帝才輕籲一口氣,待睜開眼時,臉上的表情就已經比先前好轉了許多,整個人也跟着精神了幾分。
見元昌帝有所好轉,鄭貴妃和寧王都下意識地鬆了口氣。
寧王擡手拭了拭眼角,兩眼泛着紅,道:“父皇,您感覺好些了嗎”
元昌帝目光從鄭貴妃和寧王那充滿關切的臉上掃過,這才輕聲道:“朕無事了。”
雖然表面上沒有什麼問題,但聲音裏卻能聽出有幾分疲憊。
可見,他的狀況並非如他自己所說的那般全然無事。
鄭貴妃一直滿是緊張擔憂的面上這才輕鬆了些,“皇上,還好您沒事,否則,臣妾這次可萬死難辭其咎了。”
說完還一臉的慶幸。
鄭貴妃的慶幸倒也不全是在演戲,若是元昌帝真的在她的永和宮裏出了事,就算這半年來元昌帝再怎麼捧着她,她也絕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喫。
聽鄭貴妃如此說,元昌帝原本略帶了疲色的雙眼頓時就多了幾分厲色,他考究般地看了鄭貴妃一眼,視線在鄭貴妃的面上停留了好半晌,這才道:“愛妃,近段時間以來,這一粒金丹的效用能掛級的時間,可是大大減少了”
那略帶了深意的尾音,即使鄭貴妃心裏早就有了自己的盤算,這時聽了也不免心裏一突。
“皇上,”鄭貴妃只一瞬就恢復了正常,她挺着即將臨盆的大肚子走到元昌帝身後,用輕重適宜的手法輕輕替元昌帝按摩着頭部,然後才道,“道長原就說過這金丹多服了之後會出現這種情況的,不過前幾日臣妾的兄長將金丹送進宮時也說起過,道長這段時間正在籌劃着改良丹方,爭取能將這個弊病給除了。”
元昌帝聞言,原本顯得凌厲的眉眼便跟着緩和下來。
雖然站在元昌帝身後,但鄭貴妃卻似看到了元昌帝神色的變化一般,脣畔輕輕牽出一抹笑容,柔聲道,“皇上,臣妾眼看着就要臨盆了,只怕這宮裏最希望皇上能夠龍體安康的人就是臣妾了,臣妾還指望着皇上您能護着咱們孃兒三呢,皇上你龍體的康健,自然是臣妾和寧王,以及臣妾腹中孩子之福。”
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
元昌帝聽着鄭貴妃這樣的話,神情也愈加放鬆起來。
他輕輕點了點頭,“愛妃放心,朕自然會爲你們母子三個考慮的。”
鄭貴妃於是和侍立一旁的寧王對視一眼,面上雖然帶着笑容,但那笑意卻未達眼底,就連神情都跟着有些冰冷。
她想要的,可不只是元昌帝爲她考慮一些。
至於,她到底能不能得到她想要的,那就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