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的兒子啊,她一心想要將之推上皇位的兒子。
可今日之後,他們母子,只怕再不會有相見的時候。
直到皇上駕崩了,連宮人都收到消息了,永和宮裏纔得到消息,可想而知,皇上駕崩前身邊陪着的除了許皇后和太子之外不會再有其他人。
如今皇上大行,他們手裏又什麼都沒有,太子當然會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就登基。
到了那時,難道還能指望許皇后和太子,不,應該是許太后和新皇,能再放他們一馬
鄭貴妃在宮裏也是這麼多年,她又豈會有這樣的奢望。
她再深深地看了寧王一眼,就似要將寧王的樣子印進自己的眼裏,“皇兒,太子想必很快就要登基,哪怕是爲了做給天下人,做給朝中文武看,他也定不會直接就拿你怎麼樣,最多也就是將你幽禁起來”
鄭貴妃說着自己的判斷,“若是他想將你禁於宮中,你一定想了辦法讓他將你幽禁於你的寧王府裏。”
寧王還有些不解鄭貴妃這時候說這些有何用意。
禁於宮中與禁於寧王府,兩者又能有什麼區別
不都是束手待斃,只等着太子登基之後什麼時候有空了再用一種不着痕跡,半點沾不上身的法子讓他去死
寧王扶着鄭貴妃,眼中漸漸溫潤起來,“母妃,既然咱們母子註定是逃不過這一劫了,兒子倒不如就此陪在母妃身邊,就算是皇泉路上,兒子也好這般攙着母妃前行”
寧王這番話說得既悲切,又真情實意。
寧王自幼就長在鄭貴妃身邊,對這個一心爲了他而謀劃的母妃本就十分敬重,如今雖然絕對沒有什麼好下場,但他卻半點也沒有怨過鄭貴妃的種種謀劃。
若不是爲了他,鄭貴妃只安心在宮裏做個寵妃不是更好
聽了寧王這些話,鄭貴妃眼裏也忍不住泛起水光。
如果可以,她多想看着她的兒子登上天底下最高的那把椅子。
但,既然時不我與,她也只能低頭認輸。
不過,她可以安心接受自己的命運,她卻不能允許她的兒子就這樣死於許皇后母子之手
即使是到了這種時候,鄭貴妃面上仍是沒有半分懼色的。
她緊緊抓着寧王的手,一字一頓地吩咐道,“皇兒,你一定要記住,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讓太子應了你回寧王府,聽到了嗎”
聽鄭貴妃再三如此說,寧王哪裏不能察覺到其中有異,面上的悲切都爲之一頓。
“母妃,您的意思是,兒臣的寧王府,還有什麼兒臣不知道的玄機”寧王如此問道。
但雖然這樣問了,寧王心裏卻並沒抱什麼期望。
他自封了王就一直住在寧王府,若府裏有什麼祕密,只怕也早該被他發現了。
不過
寧王回想起來,當初封王時,他的府邸是鄭貴妃親自去向元昌帝要來的。
大周朝皇室的人口不多,除了元昌帝這一支,也就只有莊王那一支了,這京城本就是當年太祖皇帝從前朝手中搶過來的,前朝上下都以奢侈爲風,京城裏突空置的王府數量可是不少。
當時他還有些不解,後來就只當鄭貴妃這是不想讓他被人認爲喜好這種奢侈之風,便也沒多問。
但現在看來,這其中,還真的有什麼玄機
寧王一眨不眨地看向鄭貴妃。
鄭貴妃這時竟然還有心情笑了一笑,她將所有的情緒都撇開,只扶着寧王的手走到貴妃榻邊坐下,這才細細與寧王解釋,“當初我無意之間從你父皇那裏知道了一個消息,你現在的寧王府,雖然不是京城最大的王府,卻有一個其他王府都比不上的優點,那就是你所住的主院下面,有個能直接通往外面的地道。”
這件事是鄭貴妃當年無意間從酒後的元昌帝口中得知的。
那個地道是前朝那王府的主人命人修建的,只因那位前朝的王爺是個極爲膽小之人,生平最熱衷的就是保命,所以自打入住了王府之後就先命人挖了這樣一條可供他逃命的地道。
事實上,後來前朝覆滅之時,這位王爺還真的差點經由這條地道逃出去。
那位領了人無意之間抓到了這位出逃的前朝王爺的將領,因爲此事還得到了太祖帝的誇獎,金銀珠寶也賜了不少,所以這件事在當時還一時被傳爲美談。
而隨着當初攻破京城時的老將領漸漸老去甚至是死去,這件事也漸漸的就變得不爲人知起來。
鄭貴妃以前就是個出身普通的農女,又從來沒往京城裏去過,又如何會知道這樣的祕事,若不是元昌帝酒後自己提起,只怕她一輩子也不會知道這地道之事。
也正是因爲知曉了這件事,鄭貴妃纔會親自向元昌帝開口,替寧王討了這座王府。
原本只是出於謹慎,想着給寧王留條後路,卻沒想過,這次竟然真的用上了。
鄭貴妃將這些事與寧王講了,緊緊抓着寧王的手,“皇兒,無論如何,你一定要逃出去,逃出去之後記得往西邊跑”
說到西邊,鄭貴妃臉上甚至帶了幾分猙獰之色。
西邊有元昌帝幾十年來都小心壓制着的夷族,這些夷族也並不是甘心被元昌帝壓制的,只不過大周國力強盛,又兵強馬壯,他們自然只能選擇屈服。
“若是實在無法,你就借了這些夷族的勢,只要能奪回這皇位,就算要舍下一塊肉去給這些蠻夷,那也是值得的”鄭貴妃滿眼都是狠意。
寧王被鄭貴妃的話嚇了一跳。
身爲皇子,他這些年沒少對那些時常擾亂邊境秩序的蠻夷們深惡痛絕,可現在聽鄭貴妃的意思,竟是要他與蠻夷合作
這無疑是與寧王自幼所受的教育相悖的。
但
現在連命都要保不住了,他再顧忌這些又有何用
於是狠狠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