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兒子汪蓬勃雖說民師轉了正，算是國家事業單位的人了，可由於縣鄉兩級財政早巳成了空殼，他每月的工資只有700塊錢，還不能保證正常發，常常是半年或一季度發一次。我那犬子又是個不安分守己的傢伙，花起錢來大手大腳，靠他那點工資咋麼能養家餬口呢。雖說我託人將汪蓬勃也從外鄉調到了蛤蟆灣的小學裏任教，這樣日子纔好一些。但孫子也開始上了小學，家庭負擔就又重了起來。往日，他們與我和棗針一齊過，日子還說得過去，我們也可以補貼他一點。現在我退了休，那兩年搞養殖弄兩個錢也花差不多了，就不再給他接濟了。我想這時候我還不給他斷奶，萬一我死了，他還是獨立不起來。倒是我的小兒子汪遠，有時候給汪蓬勃寄個三百二百的。如今汪遠也在部隊也成了家，也很少給汪蓬勃再寄錢了，汪蓬勃的日子也就緊張起來，整日愁的就是缺錢，嘰。
那天進城，汪蓬勃與鄧未來的老二鄧小虎也就是當年的小喜子喝酒，喝着吹着，最後還是把話題落到了錢上。
如今，鄧小虎在一家供銷社裏當經理。供銷社經理在計劃經濟年代可是個肥缺，喫香的喝辣的，可輪到鄧小虎當經理的時候，第一筒金被人家撈走了，第二筒、第三筒金也被人家撈走了，鄧小虎什麼也木有撈着，卻撈了一屁股債。經理沒當多久，公司就破產了。鄧小虎雖說有個經理的虛銜，可也是兩手空空。看着人家暴富的大款花開酒地的，自己也想一夜間暴富。成爲百萬富翁或者是千萬富翁。可錢這東西，花它倒是很容易，掙起來卻是很難，這樣的日子只能在夢裏想去。酒喝到了二八盅，二人都面紅耳赤的，大腦開始浪漫起來，都在想發財的點子。
這家飯店的老闆是鄧小虎的表哥，生意也是不太好，常常販點假酒，偷賣給消費者。賺點黑心錢，以彌補他生意上的欠缺。這時候，鄧小虎的表哥又在進酒了。鄧小虎見幾個小工一箱一箱地往裏面屋裏搬五糧液，他就感到好生奇怪，說：“哥，你這門面這麼小，卻進這麼多的五糧液，咋賣啊”
“咋賣好賣得很，請客誰不想壯個面子。這一桌菜上如果放上一瓶五糧液，那檔次可就上去了，主人面子上也好看，客人也就十分地高興。”鄧小虎的表哥說。
“可結賬菜價那麼貴。誰請得起啊”
“不貴，一瓶五糧液只算八十塊錢。”
表哥的一段無心的話倒讓汪蓬勃靈機一動，他對鄧小虎說：“小虎，咱們能不能也賣點假酒。搞點錢花”
小虎說：“假酒利是大，可風險也大，不買通工商人員。被他們罰一次，就血本無歸了。”
這個主意不行，汪蓬勃正犯愁，小虎忽然有了主意：“我有一條妙計，不過這事得讓我表哥和你老爺子共同參與才能成功。”
“什麼妙計說給我聽聽”汪蓬勃也興奮起來。
鄧小虎就伏在汪蓬勃耳邊咕嘰了一會兒，得意地笑着。
汪蓬勃卻有點兒遲疑，說：“這，這，這事是不是叫詐騙我老爸他會答應嗎”
鄧小虎做汪蓬勃的工作說：“你非要告訴他底牌幹什麼你就說咱們合夥開了個公司，你老頭子給我們當董事長，啥事都不要你問，客戶來了陪着喝兩盅就行了。”
汪蓬勃思考了一會兒，在百般的無奈面前，覺得這也是個辦法，同意試試。
沒幾天，鄧小虎的供銷公司就裝飾一新，改名爲“雉水縣宏揚有限責任公司”，配上了電腦，招了兩位漂亮的公關小姐，穿上了統一的工作服，很是氣派。緊接着，他們就向全國各地的商家發出信息，專門要貨。要啥麼貨呢啥麼貨都要，服裝也好，電器也好，五金也好，食品也好，反正只要是商品，他們都要。如今市場經濟運作，已由賣方市場轉變爲買方市場，聽說宏揚公司要貨，誰不爭着前來洽談呢
這天晚上，汪蓬勃和鄧小虎開着一輛嶄新的4乘4吉普車駛進了蛤蟆灣，竟直開進了我的家門口。蛤蟆灣的老少爺門還沒見過我家有這麼大的派頭，都爭先恐後地到我家來看熱鬧，尤其是一羣孩子，圍着車子打轉轉。鄧小虎見了我，很親切地叫了一聲汪叔，就把一個大紅本子雙手遞給了我。我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就問：“你這孩子，這是演的哪齣戲”汪蓬勃說，“爸，人家鄧經理聘你當他的董事長呢。”我笑了，說：“這是哪裏的話，我又不懂得做生意，我咋能當你的董事長別拿你老叔開涮了。”汪蓬勃怕我追根刨底露了馬腳，便說：“先別談這事，小虎難得到咱家來一趟，咱先喫飯吧。”
鄧未來的公子來了，我當然要熱情招待，就吩咐讓棗針殺雞。好在是小勃早已買了不少熟菜，湊湊就弄了一小桌。
喝了幾杯酒，我才知道就是叫我當個冒名頂替的董事長，意思是我老了，有董事長的派頭，談生意可信度高，我還想啥麼呢有什麼話好說呢這個忙得幫，大姪子的事還不就是自家的事於是，我說：“好，你們年輕，不象個董事長，我老了，能壓住臺。但我有言在先，我這個董事長可不懂事啊你們生意上的事我可不管。”
鄧小虎說：“汪叔，就是要你不懂事，所以才叫你當這個董事長呢有客人來了，你陪着喝兩盅總是可以的吧。”
這時候，棗針上菜來了，聽小虎說我不懂事，就說：“哎，你這孩子咋這樣說話哩咋能說你汪叔不懂事哩”
汪蓬勃說：“娘你打啥詫。人家說的董事不是你說的那個懂事。”
棗針還想據理力爭，忽聽門外有位小朋友跑進來報告說：“你們的汽車被人家給你弄毀了。”
一家人便出門看望，只見一羣孩子作鳥雀狀，四下散去。鄧小虎檢查了一下，也沒有發現哪兒被孩子們搞壞。汪蓬勃拿了一隻手電筒，用手電筒一照，卻見上面寫了不少粉筆字，紅的藍的都有。4x4那兒，不知哪位調皮孩子加了個＝16，還有個孩子用紅筆打了個對號。車屁股後面。有幾個孩子寫了幾句罵人的話，諸如誰誰誰是孬人，誰誰誰是壞蛋等等。可在車門子那兒，卻有一句十分惡劣的話：“這車是我兒子的”
看到這句話，鄧小虎高聲大罵：“日x沒見到，卻見那麼多熊孩羔子，蛤蟆灣不見一個花蛤蟆青蛙，全他孃的賴賴嘟蟾蜍”
隔天上午，宏揚公司接待了一位廣東客戶。那位客戶是按照宏揚公司的求貨信息提供的地址找上門來的。那人精瘦精瘦，卻又能說會道，他帶來了他們公司生產的電動玩具，一一放在地板上表演給大家看。鄧小虎坐在老闆椅上。微笑着不作聲。幾位服務小姐高興得拍手叫好。汪蓬勃以副經理的身份出現，假裝着對那些玩具很感興趣的樣子說：“鄧總，這玩具確實不錯，咱不如就訂他二十萬的貨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