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遇凡門前。
負責叮囑與傳話的清疏從衆弟子中收回目光,皺眉:“茗淮師妹人呢”
總過就二十個人,唯獨他這師妹要遲到
“師兄,茗淮師妹可能在和孩子道別,畢竟凡間算來有兩個月。”鳳靈看一眼碧穹宮的方向,很自然的替茗淮說起話來。
本就對兮穹的安排不滿的荿涅則是嘲弄一笑:“那個茗淮是咱們穹融仙尊的徒弟,當然有優待咯。清疏,你從前也是這樣吧,哈哈。”
聞言,清疏脣角僵硬的一彎:“荿涅說笑了,碧穹宮向來嚴謹規矩。”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不能生氣
而站在鳳靈身邊的琦冉則乘機起鬨嘀咕:“既然如此,那還幹嘛要等。”
從鳳哥哥注視那老女人第一眼起,她就討厭她。
“冉冉。”鳳靈摸摸琦冉的頭髮,眼中給以一記警告。在叔父面前怎麼答應我的
琦冉一撇嘴,等吧等吧,她不說了就是。
清疏再看衆人一眼,正準備用心音提醒師尊那邊
“你們看,那不是茗淮師叔嗎”站在最末的弟子晨蘆堪堪往碧穹宮方向一望,便眼尖的看見個青色身影往這邊急急飛來。
“啊”而那頭茗淮遠遠便傳來驚呼聲:“讓開讓開”
而後那越發近了的青色人影猛的往門前一衝,只見她不忍心看的閉了自己的雙眼,卻未想預料中的慘狀並沒出現,倒是周遭他們這些弟子齊齊發出一聲驟落的吐氣聲。
哼,連個最基本的御風都不會,倒是有臉做仙尊的徒弟。沒摔個頂朝天定是仙尊在維護她呢
感受着周圍的不滿,茗淮保持閉眼的繃緊狀片刻,見自己身上果然無痛感,稍鬆口氣的張開她那水潤的眸子,做半是不明狀的看了看周圍弟子略微嫌棄且不服氣的臉色,才抿着嘴角埋頭檢查自己。
她整個身子安安穩穩的落在遇凡門前的雲地上,不僅毫髮無傷,因方纔急行凌亂的發此時也服服帖帖的垂在肩窩。還好還好。
茗淮徹底鬆了方纔還有一絲緊繃的身體,同時本就抿着的脣線更單薄更直了些。
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她那些同門的那個眼神、臉色啊,怎一個鄙視了得記憶全無連着最基本的仙術不會也很正常的嘛,哼,都怪美人宮主,還真以爲他身子不佳才臉色差的呢,原來便理所當然的埋怨到師父兮穹頭上
差不多半個時辰前。
正悠哉悠哉簡單收着細軟的茗淮不經意一擡頭,便見着先前還空空如也的門口站了個顯眼到扎眼的紅色身影。
因爲此人本就清冷的面色極差,柔柔光線射下來,只將那張臉反襯的更黯然冷寂。連着周圍空氣都是扎眼的黯然了分。
“師父,你怎麼了”見狀,稍愣片刻的茗淮趕緊走過去,面有擔心。
兮穹保持着一手背後一手藏於袖袍下緊握的姿勢,似是無焦距的盯着面前人含着一絲擔憂的水潤眸子,表情怔怔而冷然。
“夢閻山上住了比我們仙齡還長的土地老兒都說沒見過,兮穹啊,上古禁術畢竟只是傳言,再說你到底要尋它作甚”
他師叔的話猶在耳,上古禁術畢竟只是傳言,只是傳言
果然只有一步步重複記憶,美好幸福自是樂意,那撕扯的痛苦也要無妨
美人宮主見諒,嘴上雖然玩笑過,但她這半老徐娘可不是故意佔您便宜哦。
手被溫熱包圍的觸感通過血脈傳進心房,兮穹手腕間的紅線跟着若隱若現的發着燙。
包覆下的手猛的一掙,被推開的茗淮還來不及感受心頭那股略微失落時,便被兮穹反手一握,用力一拉,自己被跌進了兮穹半是冰冷半是溫熱的奇怪溫度的懷抱。
“師父”
又是一踉蹌,方纔還鼻尖吸着她師父好聞香氣的茗淮這一刻已穩穩坐在簾內的青玉榻上。這讓茗淮不禁懷疑,剛纔真的在師父懷中呆過哪怕片刻
“淮兒倒是說說,這番遲到,想要爲師怎麼罰”還在茗淮發愣間,一臉冷清卻無剛纔黯色的美人宮主正盯着她挑眉而問。
“師父您只需知道這定的時辰既是個變數,那師父看着辦就甚好了。”茗淮稍拉回思緒淺淺笑,心裏卻仍道:唔,表情也很正常。
“既如此,那便由爲師決定。一,爲師在殿上還想讓孩子見見孃親的想法此時便算了,二”兮穹淡淡說着,看着面前本促狹而不在意的女子臉色突然一垮,聲音順勢一提,“時辰也馬上就到了,爲師便送你一程。”
茗淮只來得及叮囑一句“千萬別給小包子喫那油膩膩的東西”,便行於空中,兩頰悲慘的吹着呼呼的風。
茗淮自顧的回憶是到此,卻是沒機會看到柳蔭重隱的穹楠殿內,照舊風過叮鈴的簾幕間,紅衣男子頹然彎下的身姿與左臂上浸染的大片血。
淮兒
“這位姑娘,莫要停在路中間,這雖是人煙少的郊外,但繁華京城內時有出城的官兵、商賈,那氣勢洶洶的馬兒撞到你可了不得呢。哎哎,聽說今兒上午就剛過了一隊手拿武器的官兵往西邊道觀去了”聲音從高聲提醒到暗自嘀咕再到哀愁無聲。
茗淮聽着,彎身謝過好心的挑擔農夫:“啊哦,好好,謝謝大叔提醒。”而後幾步退到路邊古舊的大樹下。
她這般渾渾噩噩的,竟已落在人間了呀。
接着茗淮開始回憶在遇凡門前清疏師兄叮囑的東西,又聯繫到方纔農家大叔的提醒話語。
看樣子這是京城城郊,那她須負責查看的道場便是西邊那處吧。
從倚靠樹旁直起身,茗淮整整一身不知是誰也不知何時變成的青色羅裙,一摸便知的凡界料子,提步往西去了。
“來,來,來,鄉親們好好看着,此時正是陽氣聚頂,妖魔最弱之時,貧道便好好施展一番,讓這膽敢破壞金清觀的妖物現形在大夥兒面前”
“噢,道長爲民除害噢,道長爲民除害”
茗淮看着大約三丈外的一圈翹首以盼狀的熱情百姓以及被圍之中的臺上道士模樣的男子,停住腳步,同樣仰了頭,就先仔細聽之好了。
臺上道士模樣的中年男子捋了捋自己的一小戳鬍鬚,尖瘦略黃的臉滿是嚴肅,只見他假咳兩聲,一甩手中撲了層灰的拂塵,張口輕念一串茗淮聽不懂的類似於咒語的話,立時臺周圍的火把便被齊齊點燃,接着那道士拿着拂塵的手從袖袍裏一撈,灑着水的檯面上便被撒滿了什麼細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