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賬房可不能隨便僱一個。”夏顏耐着性子解釋，“咱們孤兒寡母的，又沒有靠山，若是有人圖摸不軌該怎麼辦，還是買一個有賣身契的賬房比較好，起碼心裏踏實。”
“可是”顏氏猶豫的看了一眼小廝，“可是我還沒聽說過有哪個賬房先生肯賣身的，恐怕這牙行裏買不到吧。”
“這位夫人，您還真是趕巧了。”小廝諂媚一笑，“若是您早幾天來，我們牙行還真是沒有，可這幾日這縣裏有戶人家因爲資金週轉困難，發賣了不少下人，這裏面剛好就有一位賬房先生。”
還不等顏氏發問，那小廝像是看出來顏氏心思似的笑道：“夫人一定是好奇，爲何賬房先生竟能被當做下人賣出吧。”
顏氏點了點頭，那小廝繼續解釋道：“聽起來是挺奇怪的，可是答案卻很簡單。這先生原本只是那戶人家的一個普通下人，只因勤奮好學人又機靈，跟着那家的賬房先生學了不少記賬的本事。所以就受到了主人的賞識，被提拔爲賬房先生，可是還沒等到主子幫他脫離奴籍呢就遇到了這檔子事。實在沒有辦法，那戶人家只能忍痛將他賣了，畢竟一個有一技之長的下人可是能賣出一個好價錢的。”
“原來是這樣，那我們還真是趕上好時候了。”顏氏微微一笑，“那就請小哥按我說的，將人都帶過來給我們瞧瞧。”
“好咧，幾位先請坐，我這就去請我們掌櫃的出來。”小廝趕忙請顏氏三人坐下，給三人斟茶倒水後急急忙忙向裏面跑去。
他的臉色露出掩蓋不住的喜色，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了。這可是鋪大生意，若是成了，他這個月的工錢又會多上不少。
不過多時，就有一位滿臉和氣的中年人領着一大羣人走了過來。
“不知貴客上門，有失遠迎，還請夫人見諒。”那中年人朝顏氏拱了拱手，笑道。
“無妨。”這只不過是掌櫃的職業性客套，顏氏並未放在心上，看了看他身後的那些人，“想畢掌櫃的已經知道我們需要哪些人了，你這裏這麼多人，看的我眼都花了，能否給推薦一番”
掌櫃微笑着應下，招了招手，便有一羣十幾歲的小姑娘走上前來站做幾排。
“夫人，這些便是我店裏所有適合做丫鬟的人選了。”他指着第一排的幾個小姑娘，“這幾位，不論是容貌、才學還是伺候人的本事，都是上乘，夫人可有看上的”
顏氏仔細的瞧了瞧那些女子，只是笑着搖了搖頭。
“看來夫人是不喜歡這樣的。”掌櫃會意，讓第一排的姑娘退下，又指着第二排的那些，“這幾位，都是手腳麻利的，幹起活來絕不含糊。”
顏氏又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那些姑娘，突然說道：“你們都把手攤開讓我瞧瞧。”
第二排的姑娘們聽話的攤開手掌，顏氏一個個瞧了過去，卻又失望的搖了搖頭。
“夫人，那些可都是從大戶人家出來的丫頭，有伺候人的經驗，若是夫人都不滿意，可就只剩下些剛被賣來的小丫頭了。這種丫頭就是買回去，也需要夫人您重新調教，何必呢”
顏氏只是笑了笑，並不說話。
掌櫃的無奈，只能招了招手，讓第三排的姑娘們向前走了幾步。
看到這些走上前來的姑娘，顏氏心中不由得讚賞起來，這掌櫃的還挺會做生意的。
這些姑娘們按長相從中間呈弧形依次排開，相貌出衆的站在中間最顯眼的地方，也離她最近，而那些普普通通毫無特點的，則被安排到最邊上，若是不仔細觀察，甚至都看不到她們，因爲第三排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整整橫跨了快一整間屋子。
按照剛纔的方法，顏氏先仔細的觀察一番，再讓她們把手一次攤開，起身一個一個的瞧了過去。
最後停在最左邊的兩個長相普通的姑娘身邊，觀察了好久，最後指了指二人道：“就她們了。”
“夫人，您不再選選”掌櫃有些爲難的看着顏氏，“這二人只是普通的鄉下姑娘，因爲家裏孩子太多而被賤賣到我這裏，沒有一點伺候人的經驗，長的也木訥，性子也極爲無趣，您真的要她們嗎”
“怎麼”顏氏輕笑着，“掌櫃的你既然把人帶了出來，就說明是想要賣掉她們的，怎麼總想着勸我換成其他的，難道這兩個姑娘有什麼不能被賣的理由嗎”
掌櫃的輕輕的嘆了口氣，本以爲來的是個大主顧，能讓他賣出不少高價收來的姑娘卻沒想到竟然買了他這裏最便宜的丫頭，可真是讓人失望。
不過做生意多年的掌櫃還是知道不能小瞧任何人道理，只能振作精神，再次揮了揮手，招了第二批人上來。
“娘。”在第二批人排隊的間隙，夏顏實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低聲問道，“您是要給家裏省錢嗎咱家有錢，不用省。買些像岸芷汀蘭那樣養眼的姑娘回家多好呀，天天看着她們，心情都變好了。雖然第一排的那些姑娘都沒有岸芷和汀蘭好看，但也已經很不錯了呀，第二排的那些雖然長的普通可是至少手腳勤快有經驗，咱們何必要買那兩個看起來普通又沒有特長的丫頭呢”
顏氏寵溺的看了一眼夏顏，笑道：“傻孩子，咱們是買丫鬟，又不是選美，容貌當然不是重要的。你的岸芷和汀蘭還不夠你看嗎”她拉過夏顏的手，輕輕拍了拍，“買下人不比其他的，必須要那種心思純淨，誠實可靠的纔行。剛纔第一排的那些，雖說容貌上乘，可是個個都帶有一絲媚色，你沒看到還有朝着你哥拋媚眼的嗎這種一定是勾引引主子不成，被重新發賣的。”
“你再想想第二排的那些，當掌櫃的說起她們手腳麻利時，有幾個眼中沒有慌亂的，我甚至沒有在她們手上看到多少繭子。要知道，這種長相的丫頭，可是做不成大丫鬟的。既然不是大丫鬟，勢必是要幹一些粗活的，可是手上卻沒有什麼幹過活的痕跡，想必她們一定是因爲偷懶惹惱了主人家。”
“可是掌櫃的不是這樣說的呀。”夏顏不解。
“他不這樣說怎麼能把人賣出去呢或許這裏面有真的手腳麻利的姑娘，可是不管如何，就衝着她們眼中的那絲慌亂，就足夠說明這些人遇事不能立刻冷靜，所以這種人也是不能要的。”顏氏今天似乎是想要教會夏顏怎麼挑選下人似的，還不等她再問，便繼續說了下去，“再說那第三排的丫頭。中間站的那些，雖然相貌不錯，可是個個都帶有一絲傲氣，眼中寫滿了不屈服。想必是想着自己有幾分姿色，早晚會被主子看中飛上枝頭變鳳凰吧。這種人若是買回家，指不定家裏哪天就會生出丫頭爬牀的糟心事。爲了你哥着想，這種人也不能要。”
顏氏笑着看了看旁邊羞紅了臉的夏懷，又繼續說道：“再說被我選中的那兩個丫頭，眼神清澈無暇，手上又一層厚厚的繭子，就是在被我仔細打量的時候仍然鎮定自若，沒有一絲慌亂。這說明她們要麼爲人光明磊落，沒有任何二心，要麼就是有一顆強大的內心，能夠把心思很好的隱藏起來。不管這二人是其中哪一種，可都是被培養成爲心腹丫鬟的好苗子。”
聽顏氏不厭其煩的說了這麼多，夏顏不禁感慨道：“娘，這選人的門道挺多呢，您好厲害。”
被自己女兒誇獎，顏氏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抿嘴一笑道：“娘這也是跟着你姥姥一點一點學的，以後娘會慢慢教給你的。”
“好。”夏顏從未聽顏氏提過她的孃家人，此時被突然提起，夏顏心中非常好奇，正想要仔細詢問一番之時，卻被掌櫃的給打斷了。
“夫人，這批是給少爺作爲書童的最好人選，請您過目。”
雖然顏氏從未說過書童是給誰準備的，可是依掌櫃多年的經驗來看，那夫人身邊的少年早已經到了入私塾的年紀，這書童想必就是給他的，所以在他準備人選時，自然就挑了些和那位公子年紀差不多的孩子。
“夫人，您放心，這些孩子都是識字的。”見顏氏不住的打量他們，掌櫃的趕緊補充道。
顏氏點了點頭，向那排孩子看去。
這世道，窮人家的孩子讀過書的不多，能供得起孩子的人家，也不會輕易的就將自己的孩子賣掉，所以這批識字的孩子，就不像前面的丫鬟那樣，滿滿的橫跨一間屋子。
這批孩子，只有五人。
“你們都擡起頭來。”
隨着顏氏的命令，這五個孩子都聽話的擡起頭來，顏氏仔細的觀察一番後，指着裏面衣着最爲破爛的那個：“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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