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在護國寺上香,我得了一支上上籤,護國寺的住持說,此籤主貴人見,可解憂愁。當時我還在想,庭蘊的腿一天不好,我這輩子怕是沒什麼指望了,還有誰能爲我解憂?
現在想來,莫非指的就是她嗎?”
夏嬤嬤扶着王妃慢慢往玉笙居走,邊小聲道:“但願這不是她爲了想要攀上二少爺,耍的手段就行。
一個女兒家若是壞了名聲,咱們王府可得要負責的,聽說她在桑府日子過的並不如意。”
王妃想起她昨天的衣着,不禁搖頭,“如果她沒有那個本事,只是想借庭蘊跳出火坑,焉知這王府不是另一個火坑?
不過如果她真是庭蘊命中的貴人,那我自然不會虧待了她。
雖說她的出身我着實不滿意,可總不會虧待了她的,側妃是不可能,做個媵妾王府還是可以接納她。”
高門大戶看似富貴榮耀,可這裏面的辛酸也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才會明白。
王府世子之爭,到處都是看不見的刀光劍影,溫庭蘊一着不慎被人暗害殘了腿,可以說,他幾乎已經是徹底的敗下陣來。
皇上不會讓一個身有殘疾之人披甲上陣,那他又怎會還有資格襲爵?
而他身爲嫡子,失去了世子之位,將來就算溫庭煜肯留他活口,那也勢必不會讓他過的有多舒服。
何況以溫庭蘊這樣驕傲的性子,他又怎麼能夠容忍自己在仇人的羞辱之下苟延殘喘?
王妃一直鬱鬱寡歡,就是因爲她知道,兒子如果指望不上了,那麼將來她們母子的命運也會一落千丈。
這王府若落入別人手中,老王爺一旦不在了,她們母子也許會活的連這府裏的下人都不如。
她感激桑梓,可是又不喜歡她的出身。
當初桑桓乃朝中二品大員,就算納妾,家生子或者通房丫頭就已經是底線了,最少也是官家的庶出小姐,可桑梓的母親卻是個奴隸。
大乾奴隸乃是賤籍,比做下人的身份還要低賤,這就是王妃最不滿意的地方。
所以縱然感激,可她心裏依然是不滿意。
夏嬤嬤聽王妃這麼說,卻有些猶疑的問:“這丫頭如果真有攀龍附鳳的心,入宮難道不是最好的途徑嗎?他們桑家不是……”
“那只是謠傳罷了,何況就算真要入宮,正房有三個嫡出的小姐,還有她什麼事?不過我看這丫頭似乎也沒有那份相爭之心,不然也不會肯爲庭蘊做這樣的犧牲。”
說話間已經到了溫庭蘊的玉笙居,王妃進了屋子,就見他正在懷遠和秋月的攙扶下,艱難的在練習走路。
不知道是累了還是因爲疼痛,他滿頭大汗,臉也有些發紅,再不似平日裏那般冷峻蒼白。
王妃心情激動的不得了,試探着勸道:“庭蘊,病去如抽絲,你要是累了就坐下來休息一會,太急功近利了反而不好。”
溫庭蘊並未停下來,依然拖着那條殘腿在試着來回的走動着,笑道:“母妃,我已經休息了太久了,也是該起來活動活動了。
梓兒說讓我沒事多鍛鍊,每天至少兩個時辰,我這才走了不大會,只是還有些不習慣而已。”
王妃不知道桑梓對溫庭蘊說了什麼,但只要他肯振作起來,不再繼續那麼頹廢下去,這對她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安慰了。
“庭蘊,你放心,我已經囑咐了你的父王,在你的腿沒有好起來之前,不要將此事告訴任何人。
當年的事雖然我們沒有證據,但卻心中有數,我就怕好容易我們母子纔看到一線希望,他們又會來陷害咱們。”
溫庭蘊繼續在屋子裏來回走着,不停的用袖子拭去額頭蒸騰的汗水,可說話的語氣卻越來越冷,甚至帶着幾分狠戾。
另外,回頭我會去找父王,讓他將咱們府裏在京城的幾家大商鋪交給我來打理,反正我閒着也是閒着,總不能只辛苦大哥替父親分憂,我也是該出份力了!”
王妃一聽,雙手按着心口,激動的眼淚都出來了,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竟歡喜的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只是不停的點着頭,“好,好。”
桑梓臨走的時候,看似閒聊般跟他提了一句,“反正你閒着也是閒着,何不幫着王爺打理一下外面王府商鋪的賬簿?”
溫庭蘊立刻明白了她話裏的意思,這王府本就是他的,他要一點點的拿回來,就得先從銀錢上下手,錢在誰手裏都好使。
溫庭煜爲什麼在王府裏地位越來越高,還不是因爲自己一撒手,什麼都被他接管了過去,外面鋪子攥在他手裏,王爺這邊他也越來越得以重用,這一切都是因爲自己不爭的緣故。
現在既然他要重新站起來,自然不能再放任溫庭煜這麼越俎代庖下去。
王妃心情大好的吩咐夏嬤嬤說:“你去,你親自去,挑些上好的禮物送到桑府老夫人那裏,就說我很滿意三小姐的針線,以後還要麻煩她多走幾趟。
對了,那孩子首飾衣衫簡樸的可憐,你單獨給她備個首飾盒,挑些時新精緻的給她送過去。”
夏嬤嬤忙答應着,溫庭蘊嘴角含笑,並未加以阻止。
桑梓在王府後門的小院裏換了衣衫,仍舊着女裝回了桑府。
她人才回來沒多大會,王妃的賞賜就到了,老夫人遣了念夏過來,讓她過去道謝。
桑梓行至頤壽園門口,正碰上了從裏面出來的那對孿生姐妹,桑清柔雖然忿忿,卻不似桑清婉臉色那般難看。
可桑清婉卻一直沉默不語,倒是桑清柔先開了口,她走過來打量桑梓幾眼,譏笑道:“吆,打扮的如此光鮮亮麗,明天這就要嫁去王府做世子妃了嗎?
祖母還真捨得在你身上下本錢,這海棠花的寶石金釵,我一直都喜歡的很,可是祖母就是不肯賞我,如今卻給了你,她大概是指望着你能飛上枝頭做鳳凰,光宗耀祖呢。”
桑梓並不理會她的尖酸刻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旁邊臉色越加蒼白下去的桑清婉。
桑清婉意味不明的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隱有什麼不得已的痛苦,最後卻什麼都沒說,只轉身對自己的婢女說:“我們走吧。”
桑清柔只當桑清婉是因着王妃的厚待,就怕了桑梓,望着她的背影恨鐵不成鋼的哼道:“真是沒用,成天就像個沒嘴的葫蘆,我怎麼會有這麼個沒用的妹妹!”
桑梓心裏卻在嘲笑,所謂會咬人的狗不叫,說不準,這桑清婉纔是最會謀算的那一個。
她避開桑清柔正想離開,卻見桑清柔又欺身一步上來,猛地擡手推了她一把,用力之大,竟將她推了個趔趄。
桑梓還未怎樣,卻見她怒然斥道:“你這是什麼態度,真以爲自己飛上高枝了,連句話也不屑與我說了嗎?
哈哈,也是,你這個奴隸生的賤貨,配懷安王府的那個瘸子,倒也算是天生的一對了!”
桑梓聞言再也忍耐不住,猝不及防的上前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大姐說話還是謹慎些的好,王府可還有客人在呢,這話若是被人聽去了,不怕連累父親受譴責嗎?”
“你敢打我!”桑清柔何等喫過這樣的虧,從未料到桑梓會有膽子打她,她眼睛一瞪,氣瘋了般擡手就想打還回來。
兩個人互不相讓的撕扯着,幾個丫頭也拉着各自的主子,明勸暗鬥,你一拳我一腳正打的不可開交,忽然聽到院門口傳來一聲斷喝,“還不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