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盈一閉上眼睛,就看到了楚月冉的那張臉。
但是她的模樣並不是鮮活的,而是在她死去之後,被人抽乾了鮮血,臉色都是灰白色的,睜着一雙眼睛,曾經靈動的雙眼早就失去了光彩,一想到這個人,楚月盈全身的痛都感到麻木了。
“她求到朕的面前,讓朕留下你的一條命,她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事,知道會有無數人想要殺之而後快,當然,這其中也包括朕,楚月盈,她苦苦爲你,未楚家爭取來的機會,你怎麼就不知道好好珍惜呢。”
這大約是這麼多年來,君玉瀾對她說的最多的話了吧。
也是自楚月盈認識君玉瀾以來,君玉瀾對她說的最真實的話了吧。
君玉瀾似乎就站在她的面前,也似乎離着她很遠,但是楚月盈並不想睜開眼睛去確定君玉瀾的位置。
“其實,她死之前說了什麼,沒有人會知道。”楚月盈提起那段過往。
如同地獄一般的場景,顛覆了她所有的認知。
“百人獻祭,所有人走在哀嚎,一個人說了什麼,又怎麼可能會知道,她被綁在柱子上,我看着她,好像她始終都沒有將頭擡起來,或許她什麼都沒有說過吧。”
楚家的百人獻祭,除卻被獻祭的那一百人之外,就只有楚月盈在場,就算是楚天漠也被攔在了外面,那個人,事到臨頭竟是要反悔,如今又是一副惺惺作態的模樣,可是如今還不是一樣被自己拿捏在手裏面。
君玉瀾沉默一刻,擡腳要走。
“你以爲這就完了?”
“君玉瀾,你以爲她替我求情,讓你不殺了我,我就會感激她?”
“這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我楚月盈不需要任何人護着,楚家能一步步走到現在,是不可能會輕易的被你們土崩瓦解!”
君玉瀾道:“都隨你,朕答應的事情,便是答應了。”
楚月盈猛地睜開了眼睛,“君玉瀾你這算是什麼?你覺得自己很偉大,是嗎,那你把小冉和蘇銀沉放在什麼位置上,你說得清楚嗎?”
“我剛纔說的那些,雖然是假的,但是你的心裏就真的不會慌張嗎,不然爲什麼桌椅傾覆,而你急着來辯駁我,你表現出對蘇銀沉的深情,實際上是對所有人的殘忍!是你毀了她,就是你,你的優柔寡斷,曖昧不明,你怎麼能對所有人都那麼好。”
“最終你選擇了殘忍決絕,可是爲什麼是對楚家,她蘇銀沉有什麼好!你一直都心心念念着她,現在她回來了,你高興了沒有,但是又能怎麼樣的,她還不是一樣還是走了,君玉瀾,你留不住她的,你的猶豫不決,毀了所有人!。”
君玉瀾的腳步聲在房間之中響起。
聽了這許多的話,君玉瀾已經沒有覺得再聽下去的必要了。
跟楚月盈說話,是永遠都不會說得通,這個女人心裏面是怎麼想的,永遠都沒有辦法理解。
“君玉瀾,你深愛蘇銀沉的同時,你可曾記得楚月冉真摯的眼神也是落在你身上的!”楚月盈的最後一句話,聲音沒有那麼大了,喃喃自語,不知道是說給君玉瀾聽的,還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君玉瀾分明也聽到了這句話,只是沒有什麼反應。
白公公現在已經上了歲數,他是在君玉瀾在做太子的時候就已經調到了君玉瀾的身邊。
那個時候,君玉瀾身邊的掌事太監還是他的師父,君玉瀾最相信以及依靠的是他的師父吧,對於他,不過是身邊人的信任,而他也從來沒有真正的懂過他的陛下。
楚月盈在知道君玉瀾離開了之後,開始不停的咳嗽,北和闖進來的時候,看到楚月盈扶着牀邊,正在咳血。
“娘娘!”北和趕忙衝了過來,手中的信也顧不上了,被她慌亂之中扔在了地上。
“來人啊,娘娘咳血了!快去請太醫!”北和大聲喊着。
之後的鳳棲宮,就陷入了一片嘈雜之中。
好吵。
但是這個時候的楚月盈看着亂糟糟的鳳棲宮,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痛,簡直是太痛了,曾經被父親打到皮開肉綻,毒入心肺,看着百位族人盡數血盡而亡,在那些時候,她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痛過。
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面對蘇銀沉,正面與她交鋒。
只是這第一次,她就險些喪命,就已經輸的徹徹底底。
爲了毀了蘇家,殺了蘇銀沉,她都獻出了自己的親生妹妹,但是最終她付出所有,還沒有回報,沒有,一直都沒有,她的如願以償,從來都是虛幻。
輸了,她輸的徹徹底底,大概是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而且,她輸給的那個人,不僅僅是蘇銀沉,還有君玉瀾,時至今日她才明白,她配合千機門,滿足自己的私心,做出了這麼大的局,其實在人家眼裏面什麼都不是。
蘇銀沉,不,沈吟辰是君玉瀾的心中至寶,而一直站在這兩個人身後的楚月冉,實際上什麼都不是,她楚月盈更是什麼都不是。
在背後默默注視着君玉瀾的人,不只是楚月冉,還有她自己。
她可是爲了自己的私心,纔會殺了蘇銀沉,害死了楚月冉的。
即便是蘇銀沉死去這麼多年,君玉瀾心中還是爲了她而堅持,他的生活再也容不得他人闖入半分。
所以,她楚月盈輸給了一個死去的人,在那個人重新回到這個世間的時候,她這一輩子就註定了在泥潭之中掙扎,最後淪陷。
而君玉瀾說的那些話,楚月盈這段時間裏,她認真的想過了。
有關於楚月冉的所求。
她相信,若不是因爲楚月冉相求,君玉瀾的確可以在無聲無息之中殺了她。
還不會留下半點痕跡。
因爲他們都是修習靈術,想要返古之人,這些人,是她永遠也企及不到的,無論做多少的陷阱暗器,還是自己的功夫有多麼的高超,這都沒有用。
那,楚家的存在究竟是爲了什麼?
大祈被分裂成兩半,君玉瀾苦心經營,容忍楚家的存在,兩個人在朝堂之上的博弈,這都算是什麼。
假的嗎?
假的吧。
一定是。
原不過她所有的努力,都是一場笑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