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天啓預報 >第九百四十六章 道別
    驚喜。

    此時此刻,晝夜之鏡中,槐詩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用來形容此刻心情的賜予,興奮的幾乎要雙手發抖。

    心臟也爲之雀躍的痙攣。

    當這磅礴而浩蕩的大提琴重奏旋律響起的瞬間,他就被其中所蘊藏的力量所震撼,折服,幾乎要五體投地,沉浸在這浩瀚的旋律裏。

    從未曾有如此充實而狂喜的演奏體驗。

    更未曾能夠想象得到,會有如此多的自己。

    如此衆多的分歧和差異。

    明明彼此截然不同,可當演奏開始的瞬間,一切又完美的再度結合成了一體。哪怕發自內心的想要牴觸,想要抗拒,可是卻無法欺騙自己。

    從未曾想象到,會有如此衆多的變化和情感能夠融入旋律之中。

    那些貪婪的、惡毒的、慷慨的、神聖的、沉迷的、狂熱的乃至放縱的和刻板的……數之不清又無與倫比的演繹。

    當這所有的一切都無分高下融爲一體之後,所形成的,便是如今槐詩爲之顫抖的重奏。

    最奢侈的夢中都未曾出現過如此瑰麗的演奏。

    忘記了喜悅和悲苦之後,他全身心的沉浸在這旋律之中。

    渾然忘我。

    當無數激盪的源質以旋律的方式融合在同一處,便在晝夜之鏡中引發了前所未有的衝擊,波瀾擴散,令混沌開闢,浮現出嶄新的天和地。

    空曠的天空灑落陽光和雨露,荒蕪的大地之上浮現嫩芽和清泉。

    來自春天的昂揚的生命力充盈在其中,令山巒青翠,河流奔涌,大海的波濤涌動,遠方吹來了溼潤的風。

    飛鳥展開雙翼,掠過天空,俯瞰着無垠的大地。

    當夏季的暴風雨呼嘯而至,萬物又再度迎來了嶄新的蛻變,酷烈的太陽和明媚的月光輪轉,暴雨和雷霆交加,颶風與閃電馳騁。

    在度過秋季的蕭索和惆悵之後,第一縷寒風從遠方呼嘯而來。

    令槐詩的十指感受到那虛無的冷意。

    紛紛揚揚的大雪自旋律之中降下,而低沉的鳴奏卻越發的高亢,宛如風雪的疾馳,凍結的冰霜迸發出清脆的迴音。

    浩蕩天地被蒼白的風雪覆蓋,可一切又變得如此浩蕩而深遠。

    當隨着最後的快板,無數大提琴的旋律完成了再一次的激奏之後,一切便脫離了槐詩的掌控。

    縱然悠久的餘音消散在風中。

    可輪轉的四季卻依舊鮮活的運轉着,彷彿被真正的賦予了生命那樣,再度演化出無數的創造。

    而在嶄新的天地之間,槐詩仰起頭,沐浴着遠方吹來的風。

    在他身後,所有的鏡像都未曾再有任何言語。

    只是從琴絃上擡起眼瞳。

    微笑着,凝視着眼前的一切。

    由無數的自己所創造的這一切……

    “這個世界,真美啊。”

    槐詩輕聲呢喃。

    “是呀。”

    在他旁邊,默默抽菸的那個鏡像聳肩,“這是我所創造不出來的景色……唯獨這個,不得不承認。”

    他說,“你做的不錯。”

    槐詩微笑,滿懷自豪的點頭:“這還用說?”

    鏡像不快的搖頭:“切,又不是你一個搞定的,得意什麼?”

    “難道這不都是我麼?”

    槐詩回過頭,看向他,看向身後的鏡像。

    “那麼,結果呢?”槐詩說。

    “少睡懶覺多練琴。”

    聖人不快的嘖了一聲:“別以爲拿着刀比劃兩下就能湊數了。”

    “多喫點東西,每天那麼丁點養魚呢?房叔又不是不做。”

    “……別的我倒是沒意見,感情狀態是不是要努力一下?”

    “呵,女人只會影響我練琴的速度,我覺得雞兒割了更好。”

    “做夢,老子還是處男呢!”

    “實不相瞞,我想壞女人了。”

    “放肆,莉莉哪裏不好了!”

    “我們好兄弟黨什麼時候才能站起來?”

    “呵,還是艾總太慣着你了……”

    “多給師姐打電話。”

    “千萬記得,小心柴……算了,反正你也沒那賊膽子。”

    “多割頭,手生了。”

    伴隨着那些道別的話語,鏡像們一個個的消散在折射的晶光裏,到最後,只剩下至惡的鏡像還留在槐詩的旁邊。

    默默的抽着煙,斜眼看他,眼神裏寫滿了不快。

    可到最後,還是忍不住嘆息。

    “算了,讓你去做渣男你又肯定不願意,但起碼下次衝月卡的時候別扣扣索索了,氣死個人。”他擡起手,拍了拍槐詩的肩膀:“別再留下遺憾啦,槐詩,要懂得愛你自己。”

    就這樣,最後的鏡像後退了一步,向着槐詩揮手,轉身離去。

    在空蕩的天地之間,再度只剩下槐詩一個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光,一切再度漸漸暗淡。

    當槐詩再度擡起眼睛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一條寬闊的馬路之上,來到了某個古老又繁忙的小鎮裏。

    在槐詩身旁,小屋前的苗圃裏,正低頭給花園澆水的中年男人擡頭看過來,似是詫異,可很快,神情就恍然了起來。

    “槐詩?”他問。

    槐詩頷首。

    “往那邊走。”澆花的園丁伸手指了一個方向:“他在等你。”

    “他?”

    槐詩不解:“他是誰。”

    “這裏的主人。”

    園丁微笑着,鄭重的提醒:“做好被刁難的準備吧,槐詩先生,他發脾氣的時候可是相當可怕的。”

    槐詩愕然。

    忽然領會到了眼前這個小鎮對自己的微妙惡意。

    那並不是來自於眼前的園丁的敵意,也並非是其他的什麼殺機,只是單純的,不喜歡自己這個外來者,所以,處處刁難。

    哪怕走個路,如果不小心,也有可能平地摔跤趴在狗屎上……

    “是我觸犯了什麼規矩嗎?”槐詩不解。

    “你要理解。”園丁聳肩:“人上了年紀,就會有一些怪脾氣。小夥子,祝你好遠。”

    他幸災樂禍的一笑,揮手回到了屋子裏。

    一路之上,槐詩都扶着牆壁,小心翼翼。

    饒是如此,依舊被牆頭掉下來的瓦片砸了兩次腦袋,被路過的野狗追了一條街,還被籬笆上跳下來的貓撓了兩道子。

    居民們看到他,也並不驚奇,只是站在遠處欣賞着他倒黴的樣子,爲他指明前面的道路,可其他的東西卻不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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