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邊緣的草叢後面,長椅上,阿妮婭好奇的湊近了手中的霧鏡,窺探着不遠處那兩個人的蹤跡。
爲了避免引來注意,她利用另一座辦公樓的玻璃鏡面折射,獲取到了另一頭的光影。
只不過玻璃上的灰塵太多了,令影像過於模糊,總是波盪,看不清她們的嘴脣,風聲也起伏不定,根本聽不見她們說話的聲音。
“哇,副校長的學生哭起來了。”
阿妮婭手肘敲了敲身旁的同伴,滿懷驚奇:“這難道是傳說中的校園霸凌麼?正義的我們是不是要站出來了?”
“……”
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原緣手裏還提着一把琴弓,無奈嘆息:“阿妮婭,你拉着我來這裏,難道就是看這個的麼?”
“誒?難道還有別的嗎?”
阿妮婭不解回頭:“你不也一副很想看的樣子嗎?”
“我也不是特別……特別……”
原緣說了一半,沉默了半天,忽然想起來,身旁坐着一個人形測謊儀,就很難受。
“特別什麼?”
阿妮婭好奇的湊過來,仔細的端詳:“那天你的表情好可怕哦,知道老師有孩子之後……”
“那不是老師的孩子!”
原緣下意識提高了聲音。
“是,是,是,老師潔身自好,守身如玉,可以了吧?”阿妮婭託着下巴,笑容就變得幸災樂禍起來:“不過,怎麼想一個男人長着那樣一張臉,不去到處亂搞也不是很可能呢……”
嘎嘣一聲,理智的弦蹦斷的聲音。
“阿妮婭!”
原緣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維持冷靜:“今天下午加練三個小時。”
“誒?”
阿妮婭故作驚歎,可看着她的臉,不知爲何玩笑也開不下去了。
可當她們再度回頭時,霧鏡之中,已經空空蕩蕩了。
“走了嗎?”
原緣嘆息。
阿妮婭沒有說話,手中的霧鏡忽然碎裂,就像是受驚的野獸那樣,毛骨悚然的拱起了腰,手背上青筋畢露。
而就在兩人中間,忽然,探出了一個腦袋。
“你們在看什麼啊?”
那個稚嫩的小女孩兒撐在長椅的靠背上,好奇的左右端詳着她們僵硬的表情:“話說,從剛纔開始你們是不是就跟着我?”
“不,不,不,沒有啦,沒有啦!”
阿妮婭艱難的笑了一下,向後縮了一點,往日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此刻竟然也有種不安的感覺:“只是路過而已,我們這就走,這就走……”
“看來是真的跟着我咯?”
小女孩兒瞭然的頷首,好像明白了一樣:“是想要保護我嗎?真可愛啊。”
“呃……”阿妮婭的神情僵硬了一下,用力點頭。
然後,長衣後面的女孩兒忽然伸手,摸了摸她們倆個的頭髮,好像誇獎小孩子一樣,滿懷着欣慰。
“好孩子,喫糖。”
將兩顆糖放進了她們的手裏。
就這樣,在她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轉身離去。
漫長的寂靜裏,原緣和阿妮婭面面相覷。
原緣正準備說什麼,就看到阿妮婭搓開糖紙之後,就把糖丟進嘴裏咀嚼起來,味道好像很不錯,很快,又看向原緣手裏的那一顆。
不等她反對,將她提起來。
“胡鬧也胡鬧夠了,阿妮婭。”
她說:“該回去上課了。”
只是,在離去之前,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小女孩兒離去的方向。
警惕又困惑。
就算是暗中調查了很久,也找不到這個神祕女人的祕密,好像手裏有老師什麼把柄一樣,仗着老師的寬容爲所欲爲。
可目的又難以捉摸……
可不論如何,她都不能坐視不管。
沉默的前行中,原緣微微咬了一下嘴脣,滿懷着不甘。腦海中浮現老師不甘的神情,還有被爲所欲爲的悲傷模樣……
一定要保護好老師纔行!
不過在那之前,一定要先弄清楚她和老師究竟是什麼關係……
嗯,今天的原緣也在靜待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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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罕見啊,下午還看到槐詩老師你在辦公室裏。”
在寫完最後的評語之後,老教授安東擡頭,看向對面伏案書寫的年輕人:“以前的這個時候不是早就走了麼?還在備課?”
“是啊。”
槐詩擡頭,有些傷腦筋的揉了揉鼻樑,放下筆,癱在了椅子上。
安東搖頭,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還不回家麼?”
“安東先生,你就不要看我的笑話了好麼?”
槐詩鹹魚嘆息:“不論經歷多少,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東西難以面對啊。”
“總要面對的,槐詩。”
安東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了衣架上的大衣:“等會兒走的時候記得關燈哦。”
“好……”
槐詩癱在了桌子上,一動不動。
老教授最後看了一眼槐詩,不知道是同情還是幸災樂禍,搖頭離去了。
寂靜裏,只有槐詩一個人百無聊賴的看着窗外眼光下簌簌飛揚的塵埃。
就好像看着自己的骨灰一樣。
春天還沒有到來,因爲冬天太過漫長。
而有些人還活着,卻已經死了。
就比方說他自己。
天國譜系的明日之星,還沒有升起,就已經溺死在千夫所指中,等不到明天了。
多虧了某人的一聲爸爸。
圓了槐詩喜當爹的夢,同時喜提的還有社會性死亡。
早在彤姬嘴巴還沒擡起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淚流滿面。當彤姬話音未落的時候,他就已經感受到脖頸後面的陰冷感。
有時候,學生教的太好可能對老師就不太好了……
尤其你教的還是砍頭時。
原本槐詩還可以解釋的。
原本他是可以解釋的。
只要關起門來,耐心的勸說,周詳的證明,那麼他就還有機會挽回自己的岌岌可危的聲譽。
奈何他剛回過頭想要說話,就聽見客廳大門忽然被推開。
一羣喜氣洋洋的教師手提着各色禮物,在安德莉雅女士的帶領之下,蜂擁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