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就感覺渾身輕盈又鬆軟,彷彿在溫暖的午後小憩結束,如此慵懶。
睜開眼睛之後發現,果然是在一個溫暖的午後……
如同他想象的一樣,他躺在陰涼的樹蔭下面,柔軟的躺椅隨着他的動作微微搖擺,旁邊的茶几上放着果盤和冰鎮快樂水。
陣陣微風吹來,鳥語花香。
如此安寧。
唯一不在預料範圍內的,就是茶几另一頭的椅子上,那個靠在同款搖椅上的中年人。
黑色的長髮,膚色微微黝黑,鼻樑高挺,靈動的眼眸彷彿有着某種奇異的吸引力,看久了,就讓人不由自主的產生好感和信賴。
身披着寬鬆的亞麻長袍,胸前還放着一頂頗有既視感的冠冕,令槐詩不由自主的……看直了眼睛。
下意識起身,毛骨悚然。
“唔,醒了?”
中年人微微頷首:“你好啊,槐詩。”
“你是……”
槐詩呆滯:“白冠王?”
他暗地裏悄悄的翻着命運之書的記錄對比,發現,對方的形象似乎自己曾經在夢裏見過的白冠王沒有任何的區別。
可絲毫沒有曾經所見的那麼威嚴冷酷,而是溫和又親切,宛如某個與人爲善的大叔一樣。
更令他驚奇的,是對方所說出的名字。
“你知道我?”
“你見過我,所以我就見過你了。”
白冠王微微一笑:“看上去,倒是比上一次成熟了許多,男人的成長往往總是迅速的,不是麼?
才短短的一年而已……”
槐詩環顧四周,看着湛藍的毫無瑕疵的天空,還有腳下隨風微動的芳草,以及看不到盡頭的大地,疑惑低語:“我這是在哪兒?”
“你的夢裏。”
白冠王感慨:“唔,來一趟不容易,畢竟,這可是某位的私人領域……看,那裏是她的特等席。”
說着,他微微揮手。
夢境浮現褶皺,有不起眼的僞裝色簾子被掀開,露出後面堆滿各種玩偶和奇怪紀念品的臥室,在最前面,還有一張鬆軟到讓人趴上去就不想起來的巨大沙發。
以及,裝滿了快樂水的冰箱和堆積如山的零食。
“……”
槐詩的眼角抽搐着,已經,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這年頭,當神的就一點隱私都不給別人留的麼?
你們一個兩個來別人家裏跟逛商場似的,連門票都不買一張,可真是夠了……
“別擔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麼。
要說的話,反而是幫你解決了不少後遺症。畢竟,‘彤弓素矰’可不是現在的你能隨便使用的東西。”
白冠王彈了彈手指,再度飛出一縷金色的輝光,落向隱藏在靈魂最深處的裂隙。
“放輕鬆。”他說。
“不好意思,還是有點……緊張。”
槐詩看着他的臉,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就算拋去你的身份,你這個長相……也有點……和我看到的不少壁畫裏的角色……很像。”
“嗯?是麼?”
白冠王召出一面鏡子,捏了捏下巴,似是端詳:“在以前,一個神系想要昌盛持久,那麼必然需要有人代表衆神在人間行走。
但偏偏……你的股東比較多,代表者不能有任何傾向。
所以,一個大家都認可的形象是最好的解決方式,既然如此,那麼爲什麼不乾脆用CEO本人的樣子呢?”
“……”
槐詩已經無言以對。
坐回了椅子上。
沒有再說話。
深呼吸。
麻了。
而白冠王也靠在躺椅上,微笑:“你有問題要問我,對嗎?”
“當然啊。”
槐詩嘆息。
於是白冠王在沒有說話,安靜的等待。
直到槐詩深吸了一口氣,認真的問:“‘蓋亞’背後的人,是你麼?”
白冠王笑了。
可槐詩再感受不到之前的和煦。
忍不住,渾身發涼。
這纔是他如今心中最爲疑惑的事情之一。
倘若重生之環是爲白冠王所量身定做的解決方案,那麼,必然有白冠王的深度參與,哪怕是彼時他已經陷入沉睡,想要影響到重生之環的工程也是輕而易舉。
畢竟,還有誰能比他更瞭解他自己?
既然如此,他就絕不可能在這麼重要的東西上面給別人留下什麼把柄或者是後門。
哪怕是被黃金黎明拿去進行過修改,可重生之環這麼精密龐大的東西,怎麼可能像塑料小人一樣拔個腦袋下來就能換頭?
再怎麼改,構架在最底層的矩陣和神蹟刻印是不會變的。
原本,他只是將這當做黃金黎明的技術高超。
或許只是拿着原本的重生之環做參考,又另外捏了一個呢?
可當白冠王真的出現在他的面前時,便不由自主的,讓人產生了懷疑——蓋亞的復活,背後是否有白冠王的推波助瀾?
“你知道神明的壽命是多久麼,槐詩?”
白冠王忽然問,不等他的回答,擡起手指來說道:“一千年,最長久的神明,生命也只有一千年而已。
相比凡人,顯得恆長久遠,但相比這個世界,又顯得如此短暫……
一直以來,大家都採用着各種鑽空子的方法,通過化身的顯現,通過分靈的代替,去減緩自身壽命的消耗。
當然,更常用和更方便的方式,是‘沉睡’,通過長眠,能夠停滯自己的時光,去熬過漫漫歲月。
就像是如今的我一樣。
一般,各個神系,也只有若干個傢伙在履行職務,其他的都會階段性的進行沉睡,彼此接替,彼此同享自我的研究和技藝,以不同的方式探求超脫天命的方法——其中最多的,就是對世界本身的探索和研究。
也就是你們所稱的‘蓋亞’,這個名字其實很恰當,那位地母神對此的積累和底蘊,確實是走在諸神的最前端……
而重生之環的根本,就是對現境本質的利用,和對神髓之柱的模仿,應用在‘蓋亞’之上的難度,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大。”
他停頓了一下,坦誠的回答道:“當然,其中,也存在着我的默許。”
“爲什麼?”
槐詩皺眉,冷聲問:“難道堂堂白冠王也要在現境和地獄中間兩頭下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