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天啓預報 >第五十六章 所謂命運
    先是茫然,然後一愣,緊接着是震驚。

    “啥玩意兒?”

    槐詩嚇得跳起來,湊過去端詳着水盆之中宛如鳥瞰的景象,分辨出郊區之中某處頹廢廠房的樣子。

    不可置信。

    “王海就在這裏?”

    “是呀。”烏鴉反問:“通過事象分支的墨水進行標記而追蹤的水印法而已,難道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嗎?”

    槐詩瞪大眼睛:“你怎麼不早說!”

    “可你也沒問啊。”

    烏鴉一臉困惑地看着他,十足無辜。

    槐詩忍不住想把這破鳥兒抄起來捏死算了。

    “你這分明就是二五仔啊!”他惱怒地拍着桌子,“你看你一天喫我家的米,住我家的房,偷我家的電,用我家的網,我不跟你計較這個就算了,你明明知道這孫子想要弄死我,爲什麼要瞞着我?”

    “哦?”烏鴉好奇地看着他:“如果我早些時候告訴你的話,你會怎麼樣?”

    “廢話,當然是喊人去搞定他啊!”

    “天文會?還是特事處?或者說兩者一起?”烏鴉詭異地笑了起來:“不過,你有想要怎麼解釋,他們會藏在那個地方麼?”

    槐詩張口欲言,卻被打斷了。

    “不不不,我不是指你獲取他藏身位置的方法。”

    烏鴉停頓了一下,瞄了一眼水中的倒影:“而是,你如何解釋,爲何曾經屬於你家的產業會變成歸淨之民的老巢呢?”

    “……啥玩意兒?!”

    槐詩瞪大眼睛,愕然地看着水盆:“你說這地方,你這玩意兒……是我家的?”

    “你還真是忘得一乾二淨啊。”

    烏鴉憐憫地看了他一眼:“爲何我這個外人都會比你清楚啊?不,應該說這是稍微調查一下產權就能夠了解的事情吧。”

    “沒錯。”

    她說:“如今王海藏身的地方,就是曾經槐氏海運的貨物中轉倉庫之一。換而言之,十幾年前屬於你家的地方,如今已經變成了歸淨之民飼養邊境異種的‘齋戒圈’。”

    隨着的話語,無數陳舊的紙張從地下室的空中飛過,落下,匯聚在槐詩的面前,整整齊齊地化作一疊。

    “我能夠理解你的困惑和茫然,但這確實是從你家的這些舊檔案之中所得出的結論。”

    槐詩沉默地將那些紙張翻開,一頁一頁地。

    這些確實是堆積在他家裏庫房中的東西沒錯,落滿灰塵,長滿黴斑,丟棄在什麼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裏。

    被人遺忘。

    烏鴉說得沒錯,那裏確實曾經是槐家的產業之一,一個用來中轉的貨物倉庫。

    “可是,我都不記得了。”

    槐詩茫然地坐在椅子上,仔細地回憶,可童年的記憶實在有太多的缺口,太多模糊不清的東西。

    那一場高燒之後,很多東西都在漸漸地褪色……

    但這好像又不是什麼值得奇怪的事情。

    自從他記事開始,家裏的產業似乎就開始飛速地衰敗。哪怕曾祖父那一代富有驚人,但如今所剩下的,也不過是一座老房子而已。

    槐家曾經的產業那麼多,就算是偶爾發生什麼事情也不奇怪吧?

    只不過是比較倒黴而已。

    就像是一直以來的自己一樣。

    可是,卻爲何會感覺到憤怒呢?

    “他媽的……”

    他輕聲罵了一句,卻不知道應該去憤怒什麼。

    寂靜中,烏鴉佇立在刀柄上,憐憫地看着他。閃爍地燈光將她的影子拉長了,落在牆壁之上,宛如火焰一般地舞動着。

    “讓我來給你上第二課吧,槐詩。”

    她的聲音變化,不似往日的輕佻和戲虐,而是變作莊嚴,彷彿冰川和鐵的碰撞,帶着陣陣低鳴“

    “——命運無從主宰,但它的對象卻有所區別。”

    “命運?”

    “對,命運。”黑色的飛鳥說,“有的人去選擇命運,而有的人被自己看到的艱難和恐懼所懾服,止步不前。

    他們只能等待被命運所選擇。

    雖然後者也沒什麼不好,但海中的浮萍被捲入風暴的時候,又如何有資格責怪自己的運氣呢?”

    槐詩沉默許久,開口問:“前者就一定能夠幸福嗎?”

    “誰知道呢?”烏鴉平靜地回答,“奮力一搏未必能改變任何結果,但至少死得坦蕩,不是麼?”

    “……”

    槐詩沉默。

    “你無需痛恨自己,畢竟曾經的你沒有選擇的機會,但如今一切已經不同了.”

    烏鴉說:“倘若你對過往的一切並不在意,你大可以視而不見,讓這一切繼續沉沒在黑暗裏。

    我保證,你會有光明的未來。

    可倘若你真得想要知道曾經在你、不,在你的家裏發生了什麼的話,你必須親自去面對這一切。”

    漫長的寂靜之後,槐詩忍不住想笑:“就算知道了,又能改變什麼嗎?”

    什麼都改變不了,什麼也都不會回來。

    就好像命運不會改變一樣。

    就好像那本命運之書。

    塵埃已經落定,記錄在其中的東西,永遠不會有任何的變化。

    烏鴉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告訴他:“可至少你可以知道你爲什麼會失去,不是嗎?”

    死寂之中,槐詩閉上眼睛,疲憊地嘆息。

    許久,許久,他睜開眼睛,起身,從椅子上拿起外套,披在身上之後,將天文會配發的手槍,檢查扳機、槍身和彈夾,將手槍塞進腰部的隱蔽攜行槍套裏。

    最後,拿起了桌子上的祭祀刀,掛在腰帶的鎖釦上。

    “先給我用一下。”

    槐詩拉上了夾克的拉鍊,“我去去就回。”

    “恩。”

    烏鴉揮了揮翅膀,“一路順風。”

    在出門的時候,槐詩的腳步停頓了一下,看到桌子上的信封。

    “那是什麼?”

    “那個啊。”烏鴉看了一眼,“中午的時候有人來過了,不過沒進來,只在外面的信箱裏放了這個東西,我想應該是給你的吧。”

    槐詩拿起信封,晃了晃,裏面好像裝着什麼鐵片,有些分量。

    打開信封之後,從裏面就劃出了一把鑰匙,落在了槐詩的掌心。

    一把黃銅色鑰匙,有些年頭了,看上去並不像是開啓防盜門或者是什麼保險箱的珍貴物品,就是隨處可見的廉價鎖頭配備的類型而已。

    那一份微弱的地重量卻如此熟悉,槐詩幾乎記得上面每一個齒的位置。

    那是他琴房的鑰匙。

    “傅依?”

    會送這把鑰匙過來的人,恐怕只有她了吧?畢竟濫用學生會的權力查學生的家庭住址什麼的,還挺有她風格的。

    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槐詩端詳着那一把鑰匙,忽然有些想笑,“又逃課了啊,那個傢伙……”

    他想了想,將它重新掛在了口袋裏的鑰匙串上。

    從未曾有這麼一瞬間,他能夠如此確定,這一段突兀地假期是會結束的。

    他的生活會再一次開啓,再一次回到那一間屬於自己的屋子裏,再一次地開始練琴、摸魚和想象未來的幸福時光。

    回到屬於自己的病友俱樂部去。

    “謝謝。”

    他給傅依發了一個微信,沒過一會,那邊就發過來一個表情,赫然是槐詩站在牛郎會所前面猶豫的那張照片,上面還P了兩個閃爍地七彩大字。

    ——加油!

    “所以說,發我表情的帶頭大哥果然是你麼?”

    他不知道應該生氣還是該笑。

    關掉了手機屏幕,推開了大門。

    槐詩,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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