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天啓預報 >第四百四十二章 哲學家的學生們
    漫長的沉默裏,槐詩沒有說話。

    他隱約明白了哲學家的意思,可卻因此而感覺到了……隱隱的不快。

    說不出來。

    “我曾經對這種拒絕思考的愚昧感受到過絕望,巨大的絕望,槐詩先生。”

    哲學家依舊在述說着:“我感覺自己被關在一個黑色的箱子裏,透不過氣來,每一個行屍走肉環繞在我的周圍都令我感受到一陣恐懼和焦躁。

    你去過羅馬的君士坦丁麼?我覺得任何大城市或許都會一樣,開羅、約克郡、燕京或者金陵、京都……每一次我走在其中的時候,都能夠感覺到好像什麼機器在轟然運轉的巨響。

    和一張張面無表情的麻木面孔擦肩而過時,我就感覺自己彷彿走進了一隻巨獸的體內——有某種龐大的引力在拉扯着我,讓我不斷的向其中深入,不容許我逃走,而是讓我留在那裏,想要將我變成了某種和其他人沒有什麼兩樣的東西,一個能夠隨時可以替換的零件,一個社會體系中可有可無的細胞。

    好像奴隸一樣的放棄思考,沉默的順從集體,泯滅自我,變成一具麻木的機器。

    直到有一天,我感覺,我不能留在那裏。”

    哲學家告訴槐詩:“我必須逃走,必須從那裏離去,於是我搭上了一趟列車,捨棄了所有的家產和財務,不顧一切的開始流浪,一直到我來到這裏。”

    “我得說……你可能只是純粹想多了。”

    槐詩撓着頭,難以理解。

    “是嗎?”

    哲學家淡定的反問:“如果我換個比方呢?倘若,將君士坦丁換成白銀之海,將流浪換成昇華的話,你是否就能夠理解了?”

    槐詩愣在了原地。

    終於明白,心中的不快來自於何處。

    “爲何要如此輕蔑其他人全力生存的樣子呢,哲學家先生?”

    槐詩反問:“難道就有人生來心甘情願的去變成機器麼?對於有些人來說,變成那種機器甚至也是求之不得的幸福安寧了。

    何必解脫了自身之後,便高高在上的對一切進行點評呢?

    太過傲慢了吧?

    倘若按照你的理論的話,“你永遠不可能證明別人具有自我意識,也就是說……你的世界裏,永遠只有自己存在嗎?”

    “我並沒有說過這是絕對正確的看法,對嗎?”

    哲學家並不惱怒,反而愉快的微笑着:“很高興,能夠看到你通過思考對我的理論進行反駁——再沒有什麼比這樣更令我能夠感覺愉快了。”

    “……”

    槐詩一愣。

    絕了,這大哥究竟被自己的靈魂能力坑了多久,碰到有人跟自己擡槓都這麼開心?

    槐詩有種向他安利網絡紅人大V‘帶帶小師弟’的衝動,總覺得他會和林家的槓精小十九互相槓的很高興……只不過林中小屋估計就不願意在這種賠本生意上浪費時間了吧?

    哲學家並不在乎別人是否贊同自己的想法和理論,他甚至彷彿自己生活在一個孤獨的世界裏。

    冷漠的玩着單機,不和他人做遊戲。

    槐詩爲這樣的生活感覺到一陣憐憫和恐懼。

    那究竟是什麼樣的地獄呢?

    “在成爲昇華者的瞬間,我的人生就被改變了,槐詩先生,我至今不知道這一份改變是好是壞,但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

    哲學家嚴肅而鄭重的說道:“人是必須通過思考,才能夠切身地感受到自己存在和活着的生物。

    拒絕思考的人不算活着,充其量,只是存在而已。

    而正是通過這一份源自思考而誕生的意志,昇華者才向世界證明了自己的存在,不是嗎?“

    他說,“在我看來,昇華者是沒有被這個世界所同化、所磨滅的勝利者。換而言之,是在某種程度上,戰勝了這個世界的人。”

    如此斷然而狂妄的說出了來自自己的結論。

    不在意其他人是否贊同,也不在乎槐詩是否能夠接受。

    他已經將自己的答案擺在了槐詩的面前。

    再沒有說什麼,槐詩起身到別。

    哲學家並沒有再繼續講什麼,而是一路將他送出了學校的後門,忽然說:“您作爲客人遠道而來,很抱歉,我不能一盡地主之誼,但至少讓我幫一個小忙,怎麼樣?”

    槐詩茫然地看過去。

    總覺得這話哪裏聽過。

    你們印尼的昇華者怎麼都這麼喜歡幫別人小忙的?

    然後,他就看到哲學家將裝過食物的紙袋疊好了,放在垃圾桶裏,向着馬路旁邊的人揮了揮手。

    再然後,一輛越野車從街道的盡頭開過來。

    槐詩呆滯在原地。

    那分明是自己從阿里那裏借來的車沒錯,但現在卻已經煥然一新,不但前後的坑坑窪窪的保險槓都換了一套,連車上的劃痕都已經被補漆塗平。

    而車上的泥斑與污垢也全都被盡數清洗,輪胎也全部換成了全新。

    車門開啓,一個精悍的中年人跳下來,然後從打開的後備箱裏拖出了一個還在不斷蠕動的袋子,扯到了槐詩的面前。

    袋子打開,滿頭血污的男人就從裏面爬出來。

    他的一條胳膊已經被斬斷了。

    好像已經飽受折磨,他想要哭喊,可是看到槐詩身旁的哲學家,便愣住了,哆嗦起來,跪在地上,瘋狂的磕頭求饒,嘴裏顫慄的嘟噥着印尼的方言。

    哲學家指了指槐詩,於是那個男人就調轉方向,朝着槐詩磕頭求饒,哽咽的哭喊着。

    槐詩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睛。

    茫然地看了看失而復得的車,又看了看哲學家,搞不懂發生了啥。

    “本地的幫會這麼講禮貌的麼?”

    “是啊,姑且在整治之下已經煥然一新了吧?”

    這位貴族中學的拉丁語教師平靜的說:“大家都是願意聆聽道理的人,教授他們正確的生存方式也並不困難。”

    說着,他回過頭,對開車的人說了一句什麼,精悍的男人恭謹的頷首,上前,彎腰,然後雙手將槐詩的車鑰匙托起到少年的面前。

    到現在,槐詩哪裏還能不明白狀況?

    自己旁邊的這個傢伙,哪裏是什麼哲學家,分明他媽的就是印尼本地的黑幫教父……搞不好這裏的黑幫教父都只能當他兒子輩兒。

    擁有那麼隱祕又可怕的靈魂能力,想要把這羣傢伙組織起來,根本不是什麼難事兒。倒不如說,有他那樣邪門的思路和古怪的性格,做這種事情根本不會有任何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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