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髮型的變化,還有氣質乃至聖痕的轉變。
在通過微創手術植入混種的特徵之後,他的頭髮被深淵造型師的剪刀重新塑造,變成了短髮,不過加長的劉海凸顯出幾分陰沉和木訥。
而赤裸的後背上,則被特殊的塗料和地獄畫師塗抹上了嶄新的作品——宛如在蠕動的黑暗之中,破敗的寺院裏,鬼火升騰,猙獰的老僧揹負着一口沉重的銅鐘。
可是看久了,就隱約能夠窺見一扇詭異而森冷的門扉輪廓。
“瀛洲譜系二階·野寺坊,主要特徵是鬼火、死亡氣息的侵蝕和震懾——屬於羅生門的下位聖痕之一,再往上走就是茨木童子。
特徵和擅長的方面正好和你完全重合,記得不要露餡。”
艾晴的手指在手機上滑動了兩下,植入槐詩顱骨中的小角就微微一震,內裏的祕儀自行運轉,竟然將槐詩的源質波動壓制下來,降到了二階的程度。
槐詩想了想,問道:“木魅的話不是應該更合適一點麼?”
“木魅的戰鬥力太差了,雖然無害,但不適合你在短時間內提升地位。你的目的就是打入丹波內圈的黑道,並且努力的爬升地位。最近黑道火併很嚴重,也更方便你建功立業。反正這年頭的極道都是一幫死不足惜的人渣,你大可以放手施爲。”
槐詩聽完忍不住想要拍手。
這一波艾總實在是太細了,不僅是出身和聖痕,連連接下來升職加薪,走向極道巔峯的方法都幫他鋪墊完畢。
“那接下來還有什麼我要做的麼?”他問道。
“在任務開始之前,先給自己起個名字吧,好歹是臥底任務,希望你不要亂來,如果名字太見鬼是通不過的。”
“放心放心,我可最喜歡這個環節了。”
槐詩接過表格眉開眼笑,略作沉吟,旋即大筆一揮,寫下了嶄新簡歷上的最後一筆。
“懷紙……素人?”
艾晴皺眉,察覺到有點問題:“好像在哪裏看到過?”
“是啊,我也好像在哪裏聽到過,隨手拿來改一改,但願不會得罪什麼人吧。”
槐詩一臉認真的點頭,絲毫不擔心露餡。
在神蹟刻印完成的瞬間,事象收縮便已經結束了,懷紙素子的記錄開始迅速的稀薄,到最後只剩下一個輪廓。
哪怕是參與人也只會記得有這麼一件事情,有這麼一個人,但更多的事情都被淡化和消除了,不必擔心有露餡的可能。
簡單一點來說,就是曾經一度女裝的黑歷史已經被抹除。
除非哪個超大型組織閒着沒事兒投入大量人力資源,窮搜懷紙素子的一切,通過追溯類型的神蹟刻印,纔有可能拼湊出一點情報出來。
但這和我槐詩有什麼關係?
飯都恰完了,哪裏還用得着擔心掉馬的問題?
再過了三十分鐘,所有細節安排妥當,新鮮熱辣的混種少年力士懷紙素人就這麼出爐了。
資料中作爲他師傅存在的松本大關早幾十年就和統轄局有過合作,而作爲他入行的引薦人田中,乾脆就是統轄局的隱祕線人,否則怎麼可能活到金盆洗手?
哪怕不干涉現境內政,作爲一個維持現境運轉的龐大機構,天文會的影響力依舊無孔不入,無處不在。
就像現在。
現境已經憑空多出了一個叫做懷紙素人的人,從接生記錄再到小學同學再到道場的同年全部都已經準備完畢。
整個過程甚至沒有花五分鐘,有超過二十六分鐘都是在等待批覆和通過而已。
等到槐詩在地鐵買了本相撲入門的時候,他就已經從一名象牙之塔的人民教師,變成了一個急需用錢、走投無路最後投身極道的混種青年了。
如今,他最關心的,反而是另一件事情。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搞不定的話,最後會怎麼樣?”
這是在臨走之前,槐詩提出的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我搞砸了,最後沒有成功的話,天文會會有更進一步的措施麼?”
出於對天文會的認同感,槐詩倒是很給面子,沒有說出那些大家都懂的話來。但艾晴依然明白他想問的東西。
“用不着擔心天文會會清洗丹波內圈。黑函也是有限額的,槐詩,統轄局沒有喪心病狂到因爲一條失控的生物定律就殺光所有獸化特徵者的程度。”
艾晴說:“但其他地方可不一定。”
“要知道,急着這幫混種死的不夠早的可不是天文會……這是這個國家的內部問題,你明白麼。
遵照五常和天文會的第一法案,天文會不能干涉現境任何主權國家的內政。尤其這個國家的主權還有兩個的時候……”
她傷腦筋的揉着額頭,鬱郁的嘆息:“我們必須在他們做出動作之前解決這件事情,以免他們的將軍或者皇帝偶然哪一天想起來,自己腳下還有一羣混種,什麼,他們還想要暴動?太好了,我們去屠殺他們吧!”
這纔是宮本弦一郎最害怕發生的事情。
他不怕天文會,天文會是要臉的,或者說,必須要臉,否則一旦卑微淪落或者染上什麼令人髮指的污點,就會失去崇高的立場。
這是這個組織存在的基礎。
事情哪怕再大,他們都一定會頭鐵的去解決。
但其他人不一樣……其他的人,不會在乎。
和諸多強大的力量相比,混種的力量實在太過渺小了,縱然暴動,也絕無任何成功的可能。
哪怕是綠日應該也清楚這一點,只不過是拿他們當達成目的的炮灰而已。一場狂歡後,所有人都粉身碎骨。
一將功成萬骨枯,成就的不過是其中寥寥幾個野心家而已。
“那些人……”槐詩欲言又止,“我是說獸化特徵者,爲什麼會……”
“會這麼愚蠢?”艾晴冷笑,說出了槐詩想要說的話:“爲什麼會心甘情願的被人利用?”
“別想太多了,槐詩。他們只是不夠聰明而已。”
她說,“如果人不能放下仇恨,就學不會思考;如果不能報復,就得不到公平。思考和公平,這兩樣他們都沒有。
他們憑什麼要理智?”
她低頭,翻檢着手中的卷宗,看着上面彙總的消息,漠然的說道:“有些人真的以爲這會是解決之道,而有些人則清醒的很……只不過他們已經一無所有,所以纔想讓別人同自己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