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天啓預報 >第七百六十章 一路順風
    寂靜的夜色裏,遠方帝國大廈泛着閃耀的霓虹。

    副駕駛上,槐詩睜開眼睛看了一眼。

    “幾點了?”

    “十一點半。”

    上野說,“老大你要休息會麼?”

    “不必,躺一下就好。”

    槐詩搖頭,畢竟是昇華者,熬個幾晚上不睡覺也不會有什麼事兒。剛剛的休息也不過是慎重起見,爲了大戰之前養足精神的習慣而已。

    自從成爲昇華者開始到現在,這麼長時間過去了,經歷了這麼多陣仗之後,他打心眼裏沒有將什麼鐵王黨的放在眼中。

    倘若是槐詩的話,本應該是如此纔對——

    可當他放棄了槐詩的姓名,作爲丹波內圈裏的一個混種時,才發現那種徒然有力氣卻不知往何處使的無奈。

    在一重又一重的風波里,他奮盡全力,攀爬到如今的位置,卻依舊不由自主。

    對於混種而言,這個世界被一重重大網所覆蓋,不論如何掙扎,逃脫了一重束縛之後,又會發現眼前的狹窄天地不過是新的牢籠。

    生天目努力過,他失敗了,千葉龍二努力過,他放棄了,神城未來也嘗試過,最後狼狽而去……

    那自己呢?

    自己是否也會重蹈覆轍?

    他無聲的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

    駕駛席上的上野翻着手裏便利店的袋子,拿着啤酒不知道要不要遞過去,許久之後,還是沒有說話,輕輕的將袋子合攏起來,搖下了車窗。

    微微冰涼的夜風從窗外吹來。

    隔着遙遠的距離,槐詩依舊能夠感受到丹波內圈內所洋溢的躁動和不安。並不是幻覺或是猜測,而是字面意義上的感受,由少司命的奇蹟所傳來的悲傷。

    天命動盪。

    作爲護持稚子與族羣成長的少司命,這一份被賦予了神性的奇蹟感應到丹波內圈如今的蕭索,流溢出的悲傷與憐憫。

    窗外吹來了微涼的夜風,令他從沉思中漸漸回醒過來,揉了揉臉,問道:“有煙麼?”

    “有……啊,沒了。”

    上野摸了半天口袋,只摸出了一個空盒子。

    “怎麼也不多帶點?”

    上野愣了半天,神情茫然:“老大你不是說抽菸不好,要少抽麼,我就只帶半盒了……要不我再去買一包?”

    “算了,還是少抽吧……”

    槐詩擺手,無奈的笑了起來。

    “是白天的事情麼,老大?”

    上野還記掛着白天離開醫院之後的事情,他送槐詩去了油罐車爆炸的地方。

    燃燒的房屋還沒有完全熄滅。

    匆匆撒過幾點水花之後,消防隊就和電視臺的記者前後腳走了,蔓延的火光跳躍在焦黑的建築上。

    瀛洲多地震,而平房用的多是木構,燒起來也極快。

    沒過多久,一片白底裏就只剩下了幾點帶着餘燼的焦炭。

    當時上野在車裏,只看到懷紙老大下車之後一會兒又回來了,然後神情就平靜至今,有時還會像走神一樣恍惚許久。

    “嗯?”

    槐詩不解的回頭看過來,好像沒有聽清他剛纔的話一樣。

    “是白天的事情麼?”上野問道:“白天,老大你去那邊之後……回來就一直是這個樣子。”

    “你這個傢伙,真的是傻大個麼?”槐詩搖頭嘆息。

    上野聳肩,“因爲老大總是把什麼東西都寫在臉上嘛。”

    “……”

    槐詩苦笑了一下,沉默許久之後,開口說:“白天的時候,我去那邊,說實話,原本只是想要……幫點忙的。”

    結果並沒有能夠幫到忙。

    當火光蔓延開來之後,槐詩才發現,自己孤身一人,什麼忙都幫不到。

    只能徒然的看着大火擴散,將十幾棟陳舊的屋子燃燒殆盡,滿頭白髮的蒼老婦人抱着稚嫩的孩子在街邊無聲哀哭。

    那些渾濁的眼淚落在灰燼裏,在破裂的水泥上染出一縷灰黑。

    匆匆逃出的人站在街邊,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家被燒燬的場景,可是卻並不害怕,神情呆滯又平靜,好像什麼東西都沒有失去一樣。

    槐詩低下頭,看着那個已經哭不出聲音的老人。

    “我本來是想要保護他們的,上野。”

    槐詩無聲嘆息:“我對她說,不要害怕,很快會有懷紙組的人過來幫忙,至少能幫你們找一個暫時住的地方,有我們在,我們會保護你,那些人不會再來,這些事情不會再發生……可一個理會我的人都沒有。”

    只有那個老人擡起空洞的眼瞳,滿是冷漠和憤怨。

    因爲械鬥失去了丈夫,因爲禁藥失去了兒子,又因爲突如其來的火災失去了最後的家……

    一生被丹波內圈的苦難所折磨,早已經麻木了,見慣不慣,最後已經變成了無可失去的輕蔑。

    那個老人漠然的看着槐詩的臉。

    每當槐詩閉上眼睛,都能回憶起那一雙渾濁的眼瞳,還有她沙啞的話語。

    “她問我:你們又和他們有什麼區別?”

    在漫長的沉默裏,槐詩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我竟然不知道怎麼回答她纔好。”

    同樣都是極道,同樣都是人渣,難道還會有所不同麼

    在陽光下活不下去,在陽光照不到的地方,也活不下去。

    自始至終,無力又弱小的人只能忍受痛苦,人人索取。

    對他們而言,主宰自己的同盟、他們眼前的懷紙素人,自己所謂的同胞和丹波內圈之外的黑幫,又有什麼不同呢?

    在寂靜裏,上野愕然的看着槐詩,忍不住撓頭。

    “這個不能這麼說吧?”

    他想了半天,認真的講,“其實是有區別的,我覺得很有區別纔對,啊,就是……我們……草……”

    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他的腦袋裏完全想不明白,一着急就語無倫次,到最後惱怒的照着自己腦門來了一錘,放棄了思考。

    只是斷然說道:“最起碼,老大是和其他人不一樣的!”

    槐詩被逗笑了:“少收了一點保護費而已,這誰都能做到吧?”

    “不一樣。”

    上野吭哧了很久,再次開口說:“之前,老大你對我說的話我不是很懂,就是極道和落入海里的老鼠啊什麼的……說真的,完全想不明白。”

    他想了一下,認真的說:“但是,就算是老鼠們拼成的船,除了和其他的船打仗之外,也是可以讓更多的人活下去的,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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