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着羅馬譜系的標誌,行色匆匆的專員得以直入如今戒備日益森嚴的校區,來到了主樓的辦公層裏,見到了那個一臉和善微笑的年輕人。
“要見老師啊……”
林中小屋將手裏的證件翻來覆去的驗看着,滿懷好奇:“羅馬人?”
“是的,沒錯。”
桌子後面辦事的專員沒有絲毫在遭遇刁難時的侷促,平靜的回答:“只是有一個通知代爲轉達而已,我的身份可以由羅馬法王廳麾下的墨丘利機關做出擔保,您可以現場查證。”
林中小屋搖頭:“什麼事情?跟我說也一樣。”
“抱歉,必須見到他本人才可以。”
專員擡起手中的箱子,並展示着拷在自己手腕和箱子上的鎖鏈:“包括其中的東西,也都是要交於他本人的東西。”
“……說實話,我相信你不是什麼雜魚之類的僞裝。”林中小屋撓了撓臉,直白的說道:“但你們這個機構,名聲不太好,你懂我的意思吧?”
專員淡定的頷首:“所以我可以理解貴方的謹慎。”
簡單直白來說,法王廳雖然是羅馬譜系的中樞與核心,冠冕堂皇無比,但那個後綴就不一樣了。
——墨丘利機關。
以羅馬十二主神中的旅者之名字命名,看上去是個信使部門,但實際上除了負責郵政系統之外,其他的工作卻和普通的快遞機關有着本質的不同。
這是一個特務機構。
堪稱惡名昭彰。
收買、誘拐、勒索、暗殺,必要的時候甚至發動過恐怖襲擊。
在和俄聯的鷹眼局之間的漫長鬥爭裏,不知道做過多少完全沒有底線的事情。
讓這樣的人去見槐詩。
說真的,有點髒了他的眼睛……
“請放心。”專員保證道:“我明白槐詩先生的狀態不便見客,但由於職責所限,不得不上門打擾。
我可以保證,我不會做出任何有害槐詩先生人身安全的事情。”
一言既出,林中小屋的神情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好像看着一個傻子。
端詳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手指上藥水洗去的繭子,骨骼之中埋藏的殺人利器,乃至飽含着爆炸性力量的消瘦身軀,以及手臂上身經百戰所留下的傷疤。
這誠然是不折不扣的高手,哪怕是在三階之中也是令人不寒而慄的強敵。
只不過……
“……就你?”
林中小屋搖頭笑了起來:“我倒是並沒有擔心這個。”
專員疑惑的皺了皺眉頭,感覺到了輕蔑,但並不在意,也並沒有放在心中去,只是等待着他的解答。
“這位……”林中小屋想要稱呼他,可想了半天卻發現他根本就沒有在介紹時說過自我姓名。
“馬爾庫斯。”專員提示道。
“好吧,這位馬爾庫斯先生,你手持法王廳的證明,而我已經驗證過了你的身份,你代表羅馬而來,我們丹波校區也並不是不知禮數的地方,理當熱情的招待你,老師也並不會傲慢到將法王廳的使者拒之門外。”
說着,林中小屋起身,從衣架上摘下外套,拿起了車鑰匙,向着他招手:“去看了你就明白了,請跟我來。”
專員不解,起身跟在身後。
就這樣,很快一輛車就從車庫中駛出,掠過了兩側繁忙的工地,穿過了漸漸開始擁堵的鬧市,甚至還遠遠看到了那一座傳說中宛如生體金屬一般漸漸生長的鑄造研究中心。
就這樣,一路漸漸向外。
副駕駛上,馬爾庫斯面無表情。
只是身體漸漸緊繃。
“放鬆,如果我們有什麼不好的想法,根本沒必要將你帶這麼遠……”林中小屋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校區門房裏喝茶的那倆人你看到了麼?老一點的那個叫天田,你可能沒聽說過,另一個跟他下棋的人叫做駒川。”
馬爾庫斯沉默片刻,忽然問:“哪個駒川?”
“你聽說過的那個,給將軍當打手的,下崗之後被劍聖送到丹波再就業了。”
林中小屋解釋道:“這裏是丹波,我們對你在外面的糾葛不感興趣,也沒有淪落到對客人動手的程度,儘管安心。”
馬爾庫斯沒有說話。
林中小屋看了他一眼,也沒有再做解答。
寂靜裏,馬爾庫斯聽見遠方漸漸泛起的海潮聲,落下的車窗裏吹來了微涼的海風,在午後的陽光下,遠方碧海展露一線。
風中隱隱傳來遙遠的聲音。
似是大提琴的溫柔鳴動,悠長而深沉。莊嚴的鼓聲嵌入在其中,形成浩瀚的鳴動,擴散四方。
好像潮聲也在響應着那旋律的節奏,融入到了其中去。
到最後,化作繁複而莊嚴的交響。
“《第九交響曲》?”
馬爾庫斯擡起手,摘下了眼前的平光鏡,不由得望向窗外。
回憶起那位丹波之王的資料時,就頓時恍然——倘若不具備對於藝術的如此追求,又怎麼稱得上災厄樂師?
相比起來,爲了滿足自己的喜好,大費周章在海邊修建一座音樂廳這種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他見過更多窮奢極欲的事情,和那些事情相比,這一份純粹自心中所流露出的熱愛就越發的讓人敬仰。
只不過,當他們轉過山樑的時候,卻並沒有看到預想之中龐大莊嚴的音樂廳,甚至沒有動工的跡象。
並沒有一整支管絃樂隊在這裏演奏。
只有一片光禿禿的沙灘,還有一直向前延伸沒入到海中的一個小型碼頭而已。
隔着久遠的距離,他們能夠看到那個坐在碼頭盡頭的背影,還有他手中的拋入深海中的一支釣竿。
浩蕩的海洋與人藉此一線相連。
於是,便有浩蕩而宏偉的交響自海中萌發。
涌動的潮水在他的面前捲動波瀾,就像是模糊的波形圖那樣,將下方暗流中所涌動的恐怖力量揭示而出。
在一縷魚線的干涉之下,涌動的海潮被無形的手掌隨意的撥弄着,彼此碰撞,迸發轟鳴,就隱隱的化爲了驚天動地的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