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數士 >第470章 死罪
    看到場面如此混亂,呆若木雞的楊頂天忽然清醒過來,只聽他嘶啞道:“諸位,請聽我一言”

    他不說話還好,這一開口立刻吸引了衆人的怒火,只見無數的筆、本子、手機、甚至杯子和柺杖都衝他飛了過去,離他較近的長老甚至張口就呸,其中屬於他九族的幾位長老尤爲賣力。

    就在楊頂天打算默默承受羞辱的時候,一條人影忽然閃現在他面前,只見此人雙手揚起“啪啪啪啪”不消片刻便接住了上百件怒火,直到面前堆起了一座小山。

    此人正是楊頂天的結拜兄弟楊斷。楊頂天身邊原有十多名高層管理者,此刻卻只剩楊斷和龍灩

    對於楊斷來說,筆和杯子之類的物件自然可以輕鬆接下,但杯子裏的茶水卻接不住,所以他被淋得滿身茶葉,看上去分外狼狽。至於長老吐過來的口水此情此景不難想象

    有些長老還不解恨,又命令自己的助手打人說是助手,實則兼任數士保鏢。只聽連聲呵斥中,十幾條人影已經餓虎般撲向楊頂天,其中還有二星數士。

    數士可不像茶杯那般好對付,楊斷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準備誓死保護大哥。而兵絕會長此刻也恨透了楊頂天,所以壓根不想幹預此事,只是一邊按着自己太陽穴,一邊不住哀聲嘆氣。

    楊頂天眼看在劫難逃

    “住手”一聲驚雷震得房頂嗡嗡作響。說話者正是楊不凡,只聽他大聲道:“我以執劍人身份命令你們統統住手”

    執劍人重權在握,那些數士保鏢不得不罷手,蠢蠢欲動的長老也只好暫收戾氣。

    混亂的局勢漸漸平息,憤怒的情緒慢慢冷靜,衆人終於開始思考這樣一個問題:按理說楊不凡最痛恨楊頂天,爲何他還要阻止大家動手。

    楊不凡朗聲道:“我楊家因爲以法治家,才能生存於險惡的數士時代,所以一切應以家法爲準。”頓了頓,他繼續道:“家法規定不得濫用私刑,即使要處罰罪不容恕的楊頂天,也應當由長老會提出彈劾,再由執劍人進行審判,在這期間必須保證楊頂天的申辯權力。”

    此話義正言辭,衆人不得不聽。

    楊不凡看了一眼楊頂天,冷冷道:“你可以申辯了。”

    “多謝”楊頂天喃喃道。只見他表情木然眼神恍惚,如同遲暮老者臥榻於牀,又似涸澤之魚苟延殘喘。

    昨日還是不朽支柱,如今已然搖搖欲墜

    衆人都靜默無語盯着楊頂天,看他有何言辭爲自己辯解。

    沉默半晌,楊頂天終於緩緩開口:“關於打壓蔓蔓的指控,我認罪,但我絕對沒有謀殺楊大哥,絕對沒有”他的聲音越來越低,頭也垂得越來越低,一副滿腔苦水無處傾倒的模樣。

    衆人互相對望,然後紛紛搖頭。要知道謀殺楊燕東和打壓楊蔓,這兩件事明顯一因一果,豈能用“絕對沒有”來輕易否認

    楊不凡冷冷道:“既然你堅決否認謀殺,那就請你回顧一下東殤之戰所謂的真相吧。”

    話音剛落,就見楊頂天身體猛然一顫,似乎被利劍穿胸而過。又是許久,他才嘶啞道:“此事我在十一年前已向長老會解釋過,再說一遍倒也、也無妨”

    典型的做賊心虛衆人不禁面露鄙夷。

    楊頂天回憶許久,這才緩緩道:“當時我櫻東黨誤入埋伏,敵軍數量龐大,眼看要成困獸之局。楊大哥單機立斷,將我軍分爲九支小隊分頭突圍,以此打亂敵人的進攻節奏。其中我和楊大哥、大嫂及另兩百餘兄弟同屬一隊”

    “慢”楊不凡忽然道:“你的實力比我父親、燕南叔、楊斷更強,大伯爲何不讓你自帶一隊”

    楊頂天立刻道:“敵人的攻勢太過兇猛,如果櫻東黨平分戰鬥力,恐怕九支小隊將無一倖免,所以楊大哥決定加強我們這支小隊的戰鬥力,以便突圍後救援其他小隊。”

    苦笑了一下,他繼續道:“說來也許你不信,我隨楊大哥出生入死征戰多年,配合之默契早已勝過自家兄弟,所以他纔會讓我和他一隊。”

    楊不凡冷笑道:“所以說,如果你在背後下黑手,大伯一定不會防備”

    “你”楊頂天怒目圓睜,渾身肌肉也緊繃起來,顯然內心極爲憤怒。但不知爲何,他最終只是長嘆一聲,道:“你的邏輯沒錯,但我真的沒有謀殺大哥”

    楊不凡淡然道:“我只是假設,並沒有斷定誰是兇手。你,還是繼續講吧。”

    楊頂天無奈道:“我們這支小隊很順利,不到半小時便衝出了包圍,而且沒什麼大損失,但”他忽然長嘆道:“正在我方慶幸之時,忽然衝出一支伏兵,這支伏兵古怪之極,不僅人數衆多實力強大,而且對我方弱點也瞭若指掌,最爲可怕的是,他們對楊大哥的櫻花有一定的免疫能力”

    “慢”楊不凡眉頭一皺,忽然道:“你的意思是說,敵人早有預謀,就是衝着大伯來的,而且櫻東黨裏有內奸”

    楊頂天深深看了楊不凡一眼,道:“很有可能。”

    要組織一支熟悉櫻東黨弱點的兵團,並非一朝一夕可以辦到,敵人顯然是早有預謀。要對楊燕東的櫻花產生免疫,這就更是一件龐大到無法想象的工程,就算排名前三的大世家都難以辦到,顯然,敵人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就是爲了除掉楊燕東

    內奸就更好解釋了。半個小時前才兵分九路,此刻這支伏兵就“碰巧”出現,顯然是內奸在通風報信

    到底誰是內奸

    楊不凡也深深地望着楊頂天,似乎想將對方看透一般。

    許久,楊頂天終於低下頭,長嘆道:“我真的不是內奸。”

    楊不凡收回犀利的目光,淡淡道:“繼續講東殤之戰吧,遇到伏兵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楊頂天神色恍惚道:“之後就是慘烈無比的戰鬥,兄弟們一個個倒下,大哥大嫂身負重傷,我也失血過多昏倒在地。等我醒來的時候,只看到滿地的屍體屍體屍體”

    不知是真悲痛還是假悲痛,楊頂天講到此處就開始喃喃自語,而且不斷重複“屍體”這兩個字,彷彿整個人只剩一副軀殼,而魂魄早已跪倒在血染的沙場。

    慘烈的戰爭回憶,讓撐天巨柱也搖搖欲墜

    衆人原本都恨楊頂天,但不知爲何,此刻卻忽然對他生出莫名的同情

    楊不凡咳嗽兩聲,待楊頂天來到現實,這才沉吟道:“你是說,大伯戰死的那一刻你恰好昏過去了”

    楊頂天無奈道:“不錯,但我真的不是內奸”

    “不必強調這一點。”楊不凡打斷他,同時表情嚴肅道:“繼續說,醒來後你做了些什麼”

    楊頂天苦笑道:“我找到大哥大嫂的屍體,揹着他們往約好的匯合地點前進。之後就遇到了你二叔燕南和你父親燕北率領的兩支小隊,他們扶我繼續趕路,幾個小時後來到目的地,其他小隊雖然情況稍好,但也損失了十之的兵力”

    “慢”楊不凡忽然打斷他,同時目光犀利道:“我想問一下,從大伯戰死的位置,到你遇見二叔和父親的位置,這段距離有多遠這一點很重要”

    楊頂天思索片刻,道:“大約五公里吧”

    “哦”楊不凡的臉上忽然露出古怪的表情。只見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所以說,如果大伯死前說了什麼,二叔和我父親一定是聽不見的”

    就算是全盛時期,隔着五公里也別想聽到絲毫聲響,何況在嘈雜的戰場,何況楊燕南和楊燕北已經身負重傷

    這個問題其實不難回答,但楊頂天卻忽然臉色大變,遲遲也不肯回答,只有滿頭冷汗涔涔而下。

    他,似乎剛意識到一件自己始料未及的驚天祕聞

    靜,死一般的寂靜。

    每個人都知道真相即將大白於天下

    楊不凡打破了寂靜,只聽他冷冷道:“五公里當然聽不到,但如果相距不到一公里,以二星數士的耳力,應該還是能聽到一些的”

    楊頂天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楊不凡繼續道:“如果我父親和二叔聽到了大伯的臨終遺言,但又不想讓你知道這件事,那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悄悄後退,直到你認爲他們不可能聽到爲止”

    楊頂天一動不動,彷彿一尊雕像。

    楊不凡又道:“當時我父親和二叔的小隊共倖存三十四人,其中六人是二星數士。如果他們恰好接近過事發現場,那就有六個人可能聽到了臨終遺言。”

    楊頂天已然化作雕像。

    楊不凡道:“我也很想知道大伯有沒有臨終遺言,如果有,那他說的又是什麼。不如”只聽他朗聲道:“有請櫻東黨老兵”

    楊燕北和楊燕南分別從旁聽區和決議區起身,兩人相互對望片刻,忽然露出久違的微笑。

    十一年,在楊頂天面前整整僞裝了十一年,他們還是第一次互相微笑

    決議區又站出一位長老,竟然是主脈也就是楊頂天的族人。

    十一年,他也僞裝了十一年,所以楊不凡才能收集到三百五十七份證據

    從大門外也走進兩人,其一是楊頂天的私人醫生,另一人卻是楊頂天的看門人。

    十一年,同樣要僞裝十一年,一個貼身監視,一個迎來送往,看似互不相干,實則在爲同一個目標而隱忍。

    楊不凡望着雕像般的楊頂天,無不遺憾道:“還有一個老兵,名叫傑森。因爲他喜怒於形色,無法在你身邊潛伏,所以現在依然是老兵。”

    “不過。”楊不凡拿出一張數盤,微笑道:“我提前讓傑森錄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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