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郭致遠咬了咬牙,正色道“沒錯,我攻打東蕃不僅僅是爲了平叛,我要的是福建沿海長治久安東蕃雖名義上爲我大明領土,但實則從未納入朝廷的管轄範圍,以致於我福建內海常年海盜、倭寇橫行,沿海百姓深受其害,如能拿下東蕃,在其上駐軍,將其真正納入朝廷的管轄範圍,則東蕃、澎湖島與沈將軍的浯嶼水寨可連成一線,從此福建內海可保無憂”
沈有容皺了皺眉頭,正要說話,郭致遠卻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似的,慷慨激昂地繼續道“我知道朝廷不會同意在東蕃駐軍,沈將軍於萬曆三十年在海上大敗倭寇,收復東蕃,本是不世奇功,然朝廷對東蕃毫不重視,不但不爲沈將軍敘功,反而險受其咎,沈將軍撤出東蕃後,東蕃也重被倭寇佔領,將軍與麾下將士之心血皆付之東流”
這話倒是正說到沈有容的痛處了,當時沈有容大敗倭寇收復東蕃,班師返回福建,然而等待他的卻是“總府方索寶,而本將又復忌功”,要不是時任福建巡撫朱運昌幫他,沈有容恐怕還要被處分,而不久後,對沈有容有知遇之恩的朱運昌又不幸去世了,沈有容十分傷心,七次具文乞歸,只是新任巡撫徐學聚堅持不允才留了下來。
所以如今的沈有容對收復東蕃也是心灰意冷,嘆了一口氣道“既然如此,郭大人又何必行此徒勞無功之舉呢”
郭致遠等的就是沈有容這句話,用力一揮手道“當今朝廷早已,朝中大臣只知勾心鬥角、結黨營私,尸位素餐的無能之輩身居高位,如沈將軍這等曠世將才卻不能升遷,至今仍是小小一把總,若是寄望於他們,我大明離亡國之日不遠矣郭某雖官小位卑,卻也不屑與他們爲伍,大丈夫有所不爲有所必爲郭某自踏入仕途之日起,便已立誓要以天下興亡爲己任,東蕃我志在必得,沈將軍若肯助我最好,若不肯助我,也望沈將軍爲天下蒼生計,不要阻擾我攻打東蕃”
沈有容眼中精光一閃,郭致遠這話可以算大逆不道了,也展現出了郭致遠的野心,傳出去的話必然掀起軒然大波,他和郭致遠不過見過兩面,郭致遠卻這樣毫不避諱地在他面前直言朝廷,實在有些交淺言深了。
沈有容自己可是深深體會過官場鬥爭的殘酷和可怕的,一旦你捲入了官場的鬥爭,那便是萬劫不復,無論你立下多大的功勳,別人一句話就可以把你全部抹殺,就連他最敬仰的戚帥戚繼光最後也不落了個鬱鬱而終的下場嗎
想到這裏,沈有容就想要敲打郭致遠兩句,這時一旁的陳第卻突然猛地站了起來,對郭致遠豎起大拇指道“好一個大丈夫有所不爲有所必爲朝中若是多幾個郭大人這樣的棟樑之才,又何至於此老朽雖已老弱無力,若是郭大人不棄,老朽願隨郭大人出征,攻打東蕃”
陳第雖然年紀不小,但是身子骨卻是硬朗得很,歷史上他可是活到了七十七歲,在這個時代算是難得的高壽了,而且陳第文武雙全,對東蕃情況也十分了解,有他相助,對郭致遠攻略東蕃自是大有幫助,更重要的是以陳第和沈有容的關係,說服沈有容出兵的希望就大了,所以郭致遠一聽就喜出望外,哈哈大笑道“一齋先生莫要折煞小子了,一齋先生乃當世大才,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肯相助小子,小子求之不得呢”
沈有容不由苦笑起來,他倒是忘了身邊還有個陳第,陳第年紀雖然比他大得多,但是一腔熱血卻是比年輕人還甚,會被郭致遠鼓動倒也不奇怪,只是這樣一來他就尷尬了,他本來還想敲打郭致遠幾句,現在他身邊的陳第都站到郭致遠那邊了,他還怎麼敲打呢
更尷尬的是誰都知道他和陳第是亦師亦友的關係,陳第要是隨郭致遠去攻打東蕃,那麼無論他出不出兵,人家都會認爲他也是支持郭致遠的。但沈有容畢竟和陳第不同,陳第早已致仕多年,如今只能算是白身平民,他的行爲只代表他自己,不會引起朝廷太大的反應,而沈有容卻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將領,沒有上司命令就私自出兵幫郭致遠攻打東蕃,性質就不一樣了,說是反叛都不爲過
陳第和沈有容相交莫逆,自然是最瞭解沈有容的,一看沈有容的表情就知道他在顧慮什麼,便望着他正色道“士宏沈有容字士宏,老夫知你心有顧慮,大丈夫一生何求以你所立之軍功,只要肯依附於當朝權貴,早已封侯拜將,然即便是封侯拜將又如何戚帥戚繼光俞帥俞大遒便最好的例子,生前再風光也只能帶憾而終,爾欲步後塵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