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聽郭致遠這麼一說也微微有些心動,不過他也不傻,萬曆皇帝現在才四十多歲,他不知道還要熬多少年才能繼位,而且以萬曆皇帝現在對他的態度,他能不能順利繼位都還說不好,自然不會被郭致遠畫出的大餅給忽悠住,而且郭致遠對他的拉攏一直含糊其詞,讓他很是不悅,如果不是顧忌郭致遠已經見過萬曆皇帝,此時殺了郭致遠不好向萬曆皇帝交待,他只怕就要向郭致遠下殺手了。
想到這裏,朱常洛徹底沒了繼續和郭致遠交談的興致,拂袖站起來冷冷地道:“父皇青春鼎盛,英明神武,何需本宮憂心再說父皇向來不喜本宮參與國事,本宮若是在朝議時幫你說話,不但幫不了你,還會惹得父皇不喜,且此事太過匪夷所思,朝議之時朝中大臣必定反對,此議多半通不過,此事休提,本宮言盡於此,你好自爲之吧”
郭致遠見朱常洛已經開始逐客了,知道自己再不下猛藥不行了,便壯起膽子朝朱常洛拱手行禮道:“太子殿下,微臣斗膽請問太子殿下可知爲何聖上一直對太子殿下不喜嗎”
這就是揭朱常洛的傷疤了,朱常洛是萬曆皇帝酒後偶然臨幸宮女王氏所生,萬曆皇帝深以爲恥,以至於按宮中慣例皇帝臨幸嬪妃之後應該賜予的信物都沒有賜予,試圖隱瞞此事,哪知那王氏卻一次就有了身孕,當時萬曆皇帝還沒有子嗣,一直牽掛此事的李太后聞訊大喜,令太監查皇帝的內起居注確認王氏懷的是龍種,這才逼得萬曆皇帝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認此事。
萬曆皇帝既然是在這種極端不情願的情況承認了此事,自然不會對朱常洛有什麼好臉色了,甚至還稱他爲“宮人子”,後來爲了立朱常洛爲太子一事,萬曆皇帝和朝中文官集團耗了好多年,最後迫於壓力不得不立朱常洛爲太子,這也讓他一腔怒火無處發,對朱常洛就越發不喜了,這一點幾乎是滿朝皆知的。
朱常洛自己也深知這一點,爲此十分自卑,郭致遠這樣問正捅在了他的痛處,頓時臉色大變,再也掩飾不住心中的殺意,指着郭致遠怒斥道:“放肆郭致遠,你當本宮真不敢殺你嗎”
郭致遠早已料到朱常洛會是這樣的反應,所以面對殺意凜然的朱常洛毫不畏懼,哈哈大笑着連連搖頭道:“果然太子殿下不明白聖上不喜太子殿下的真正原因啊太子殿下可是覺得聖上是因爲太子殿下乃是宮女所生而不喜,非也,非也”
郭致遠早已想好應對之詞,不慌不忙地分析道:“若是太子殿下未被立爲太子,聖上對太子殿下不喜自然是因爲太子殿下的出身,所以太子殿下之前韜光養晦,不參與朝政,以免惹得聖上不喜自然是對的,但如今太子殿下已被立爲太子,太子殿下再如此這般便是錯了,因爲太子殿下已經不僅僅是聖上的皇子,更是未來的國君若是太子殿下還是如過去那般唯唯諾諾,不敢對朝政發佈任何看法,聖上又如何放心將皇位交給太子殿下呢又怎麼會喜歡一個毫無魄力、膽略、見識的未來國君呢所以太子殿下越是如此,聖上便對太子殿下越是不喜啊”
聽郭致遠這麼一分析,朱常洛眼中精光一閃也被深深地觸動了,萬曆皇帝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實在太可怕,以至於他在萬曆面前總是一副戰戰兢兢大氣不敢出的樣子,已經形成習慣了。這就好比現實生活中一個嚴父和一個不爭氣的兒子,兒子因爲畏懼父親在父親面前總是一副呆若木雞一言不發的樣子,父親自然是越看越火,不但不會因此而產生憐愛之心,反而會越發的不喜和嚴厲,從而讓父子關係變得越發糟糕。
郭致遠一看朱常洛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有所觸動了,連忙趁熱打鐵道:“如果太子殿下始終不敢對朝政發表意見,那聖上肯定會擔心將來太子殿下繼位之後會被朝中大臣左右,導致皇權削弱,只會對太子殿下越發不喜,而此次朝議正是太子殿下改變您在聖上心目中印象的最好機會方纔太子殿下也說了,朝議之時朝中大臣必定會極力反對,若是太子能力排衆議,促成此事,不僅可以展示太子殿下的遠見卓識和治國之才,更可以讓聖上看到太子殿下的膽略和氣魄,不用擔心將來太子殿下繼位之後會被朝中大臣左右,如此聖上才能放心將皇位交給太子殿下繼承啊”
給郭致遠這麼一分析,朱常洛也徹底醒悟了,自己一味地在萬曆皇帝面前裝老實固然能減少萬曆皇帝對他的忌憚,卻也讓萬曆皇帝對他越發失望,越老實的皇帝越容易被朝中大臣架空,萬曆皇帝怎麼能放心把皇位交給他呢
不過朱常洛並沒有因爲郭致遠的點醒對他心生感激,反而對他越發忌憚了,他看不破的問題郭致遠卻看破了,他怎麼能不忌憚呢便冷冷地瞟了郭致遠一眼,用手指點了點郭致遠冷笑道:“你倒是打的好算盤,幾句話便想讓本宮爲你衝鋒陷陣,你坐收漁翁之利,本宮還有自知之明,朝中大臣若是集體反對,便是父皇也難力排衆議,一意孤行,更何況本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