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笑仙神錄 >154.第154章 去還是留(一)
    ♂nbsp; 中山神驟然停住了腳步,呆在了九轉小街的街頭。

    甘小甘則放開了柳謙君的手,喊着老友的名、往楚歌飛奔過去。身側的賭坊三人衆看到楚歌這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應該是從昨夜的疲累中完全緩了過來,也終於鬆了口氣。

    至於小房東在如意鎮裏的土地年歲是不是到此爲止,已不是他們能夠干涉的定奪好友雖是犼族裏未成年的幼子,卻也早就找到了她自己的“道”,並不需要其他的生靈來隨意改變。

    就算小房東今天便要舍下小城、跟着中山神去往武夷山,他們也只能安然相送,並不打算拖住好友的腳步。

    楚歌籠袖立在大順門前,看着四位好友轉過了街角,身上都或披、或拿着自己從人間界各大府城中專門爲他們買回的過冬物事,一雙狹長縫眼也微微地翹了起來。

    託中山神的“福”,再過幾日就到了大雪節氣的如意鎮,至今還沒看到半分的霜雪影子,但小城裏也會間或颳起了初冬時節纔有的凜冽寒風,尋常的凡世生靈若一不當心,便容易受凍發病這也是小房東儘早要將過冬物事發放到全鎮的原因。

    而賭坊裏體質最虛的甘小甘,每年都會被楚歌當做首要保護的對象。今年也不例外,特意從嶺南數大府城中千挑百選的十數件厚實衣物,幾乎塞了大半個賭坊專用鏢箱,都是爲女童添置的過冬禮。今晨在柳謙君的照顧下,甘小甘已被牢牢地包在其中一件琥珀色的棉緞大氅裏,此時朝着楚歌疾步奔來,像極了晨曦霞光間離散天穹的流雲。

    被甘小甘撒了手的柳謙君,身上倒並沒有多出什麼厚實的衣物。千王老闆的家鄉處在人間界奇寒之地,即使比起大雪封城的如意鎮來也要冷上許多,根本不在乎這連初雪都未落下的秋冬時節。

    只是她常年都快散落到地上的奇長黑髮,今兒個也沒在腦後挽成髮髻,反倒極爲難得地梳成了一束,繫上了根棉製的纖長髮帶。牙色的帶面上,不知被哪位畫師寥寥數筆繪就了某處的高山密林,落在柳謙君那如泉瀑般的墨色長髮上,遠遠望去,像是被道家施了袋裏乾坤般的術法,恍如臨境。

    而十年來都未換下過身上這套破舊皮甲的張仲簡,背上則多出了塊簇新的綁肩布囊雖說素霓比破蒼要老成穩重得多,從來都不會肆意傷到周遭的生靈,但大漢多年來也不敢讓這把神兵隨便現於人前。十年前初到如意鎮時,楚歌便拿出了張刀切不進、斧砍不透的千年蛇皮,給了大漢充作素霓的劍鞘之用。這據說是某年不小心入了小城後山、後來被趕跑的某位千年蛇妖脫皮褪下而成的劍囊,確也頗爲實用,看起來倒比張仲簡身上的破舊皮甲還要結實得多。

    但兩月前對戰末傾山大弟子與破蒼時,多年未發過威的素霓劍驟然見了天日,靈氣沛然,連回到劍鞘裏後都並不十分安生,竟將這千年蛇皮都漸漸刮出了些細微的破損之處。張仲簡倒並不在意,繼續帶着素霓來來去去於如意鎮各處宅院中,卻被高來高去的小房東發現了端倪。

    這次的賭坊五人衆專用過冬禮的鏢箱中,便在角落處放着個寫有素霓名號的鞘形布囊。小房東特意去了趟浙東的濱海小城,帶回了這個出自蠶王之“口”的上好料子,請府城的師傅製成了內裏,還用山神棍在布囊裏施了個小小的結界,即使是素霓這把神兵也不能再輕易將其磨損天可憐見,要是再這麼耗下去,這把神兵的浩瀚靈力每天每夜地晃在甘小甘的鼻前,女童還不得與張仲簡翻臉,直接動嘴開搶

    素霓劍終於在今年入冬之前換了新鞘。

    幻術師收到的過冬禮則讓他有些哭笑不得。在前往各大府城之前,楚歌曾拿着筆墨與宣紙,逼着他將自己身上這件墨邊的白衫畫出個模樣來。他雖看不懂小房東到底要做什麼,卻還是揮筆畫了幾張,看着楚歌一本正經地將這些畫紙疊好塞進袖中,便轉身離去,從頭到尾都沒說爲什麼。

    直到柳謙君從箱中收拾出甘小甘的數件大氅後,他才發現在箱底躺着幾套看上去與自己身上外衫並無二致的衣物。

    與幻術師同住十年,楚歌多多少少知道些殷孤光這身外衫的蹊蹺之處。兩月前瘋魔師姐的到訪,更讓賭坊衆人更爲確定了這長衫與紫凰上神脫不了干係。

    不同於楚歌的山神官服,殷孤光這外衫上的圖騰之形並不在世人所能看到的正面不能讓人間修真界知道自己是師尊膝下最小弟子的幻術師,又不肯捨棄紫凰留給他的唯一物事,便將這外衫反了過來,藉以遮住了師尊真身圖騰的紫棠紋路。

    這也是人間修真界大多平庸生靈無法找到殷孤光的緣由之一。化形術法高絕的幻術師,從未讓世間衆生看清過自己的本相,於是那些少數與殷孤光有過一面之緣、卻又修爲不夠的生靈們,都只記得幻術師那身墨黑如夜的凌風長衫,上面蔓延着恍若深谷繁花的棠色繡紋,讓人望之失神。

    兩月前,如意鎮接待了殷孤光家的兩位師兄師姐,讓楚歌也覺出了幻術師十年來頗爲少見的頹然之情。只知道護短的小房東,便將殷孤光身上這件與師門相關的外衫都當成了“麻煩”,竟打算趁着送過冬禮之際,讓好友將這外衫換下來棄於一旁,從此一了百了。

    殷孤光啞然失笑地將這幾件同樣也是月白墨邊、裏頭卻乾乾淨淨沒有任何繡紋的外衫收進了自己的行囊裏,甚至在今晨出門之前,猶豫着拿出了其中一件,真的將師尊留給自己的外衫換了下來。

    他當然不會就此將師尊留給他的唯一物事棄掉,卻不得不承認楚歌這看似荒誕孩子氣的舉動,倒也真的讓自己放鬆了些。

    小房東一雙縫眼在天光下細眯了眯,從九轉小街的街頭望去,幾乎會以爲這四尺的孩童壓根沒有雙眸。

    然而楚歌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專門爲好友們“買”回的過冬禮都物盡其用,也看到了自家幺叔面色呆滯地停在了遠處,沒有和賭坊四人衆一起繼續朝自己行進而來。

    如同十七年前剛知道老頭奔赴了末傾山、自己要正式接下這小城土地的差事那晚一樣,小房東不足四尺的身軀在山神官袍裏微微地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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