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笑仙神錄 >163.第163章 山神也收租(二)
    ♂nbsp; “這一天裏,大順又是受驚、又是歡喜過了頭,恐怕就算是流螢銃,也沒辦法讓他在接下來的幾天裏好好睡上覺萬一大白天的發起夢魘來,沒有你的山神棍守在這裏,就連這個百步結界都可能會被他嘯個粉碎。”柳謙君擡手,輕拍了拍楚歌頭上的藏青高冠,溫言安慰着好友,“我們住在縣衙的這幾日,並沒有什麼要緊之事纏身,你就安心地留在這裏,守住大順。香火供奉的事,既然連山神大人都認爲有其必要之處,我們自會幫着他去收全,絕不會讓你耽擱了拜祭土地爺的大事。”

    眼看中山神失意般地轉過了九轉小街的街尾,連身旁的小房東都面色漲紅,柳謙君明白到此爲止,這叔侄二人已都被自己的執念逼到了死角。千王老闆牽住了甘小甘,與另外兩位好友打了個眼色,殷孤光和張仲簡方纔也都在肚裏轉過了同樣的心思,於是都微微頷首,同意了柳謙君的安排。

    “幺叔不像人間界大多的山神,他麻煩得很。”這十年來,楚歌當然也知道賭坊裏的諸位好友都替自己收拾過不少的殘局,可也從來沒有這麼直接地將土地大任交付給他們過,這幾乎是自己完全失職的妥協法子,讓原本心神甚定的小房東越發不安起來,不由得要跟衆好友們絮絮地交代起來,“他和仲簡有點像,很喜歡住在凡人聚集的城鎮裏,澤州府城幾乎是他的常年住處可他和仲簡,也有些不像”

    楚歌皺着小臉,急得又犯了說話犯渾的老毛病:“他喜歡住在凡人城鎮裏,不是要幫弱小的忙,而是哪裏有禍害就去看哪裏的大戲要是放他在全鎮裏隨意來去,不用多久,肯定就會忘了收房租的大事”

    賭坊三人中相視而笑如意鎮裏除了他們幾個,哪裏還能有什麼足夠讓中山神留意的禍害

    但看到小房東已着急地亂了手腳,好心的張仲簡還是率先攬下了這麻煩的活計:“我也得去各家院落裏看看地窖,乾脆一路陪着去收租總不會讓他再嚇到全鎮老小。”

    “總歸無事可忙,我去做個陪客倒還算夠格。”殷孤光低首微笑,恰能讓楚歌看到他額發下那如極夜瀚海的深眸。這十年來向來是小房東暗地裏最大幫手的幻術師,當然也推不了這個“大任”。

    而十年來都住在二號天井裏、甚至連如意鎮其他街道都很少去的甘小甘,則在諸位好友都示意會出手相助後,一反常態地鬆開了柳謙君的手。像是不放心留小房東和大順孤守在這裏般,女童竟張開雙手,輕輕地抱住了楚歌那比她自己都還要幼小的雙肩。

    向來都不會讓自己捲入山城俗務的女童,靠在小房東的耳邊,一字一句地也給出了她的鐵誓:“歌不要擔心樓家的孩子,甘會替你,看着他。”

    楚歌低了眉眼,事實上比甘小甘還要矮上不少的她,只能將口鼻都悶在了女童的懷裏,甕聲甕氣地發出了安心之語:“嗯。”

    在幺叔離開如意鎮之前,她確實沒有這個心力去顧及縣太爺。

    賭坊四人衆也隨着中山神消失在九轉小街的街尾後,楚歌依舊籠着雙袖,呆立在吉祥賭坊門前足足數盞茶光陰之久,都沒有跨進大順的門裏去。

    以她不足四尺的矮小身軀,根本不可能從這裏看得到通往如意鎮後山的曲徑,但小房東固執地高擡着頭,竟也沒有像平日裏一般跳縱到大順樓頂上,就這麼站在凡人的落腳之處,朝土地祠廟的方向默視許久。

    方纔因爲太過歡喜而放肆歡嘯的大順,一直都乖乖等着楚歌繼續來教訓自己,卻沒有等到任何的怒罵輕斥。小樓本尊只看到楚歌在長久的靜默呆立之後,從她寬大的袍袖裏徐徐端出了一件青灰色的老舊物事。

    從小房東這雙袖裏最常冒頭的,向來都是那長得像枯敗樹樁、卻威壓奇強的山神棍,這百里羣山的任何一位生靈、或是賭坊裏的諸位怪物、甚至是中山神,都不知道這雙大袖裏竟還藏有其他的物事。

    楚歌的雙手宛如六歲頑童,太過幼小,於是也襯得這物事頗爲沉重。但事實上,這不過是個算得上小巧的鼎形物件,就連第二大街雲吞店裏那專爲甘小甘準備的海碗都要比它大上不少。在近處細細地窺去,可以看到這青灰色的小鼎上刻着紅塵坊間常見的凡人勞作情狀,卻並不像是什麼大家之作,平凡無異,毫無精怪之氣,該是由尋常的石材所制。

    但這青灰的石材紋路上,還積着多年香火灰燼留下的痕跡,連楚歌的兩隻大袖都沒有拂動其一分,分明是年歲悠遠之物。

    倘若此時王老大夫也在九轉小街上,便會一眼認出這看似尋常無用的小鼎,根本是正該供在後山祠廟裏的土地神龕。

    這本應受着全鎮香火的小鼎,爲什麼會在小房東的袖裏

    楚歌小心翼翼地捧住了這被她視爲與山神棍同樣寶貝的落灰神龕,輕手輕腳地轉斜過來,恰好可以看到小鼎內裏那相鄰着被刻下的兩個名號。

    這個神龕是老土地千年之前初任地界神官時的本命神物,成了如意鎮的管護後,老人家便將這小鼎與此處百里羣山的土地福祉相連一處,於是這個神龕也成了如意鎮的管護神物。

    小鼎內裏刻在右側的三字名號,已被多年來的香火灰燼掩埋得幾乎看不清筆劃。但左側的名號上,依舊有新刻般的刀痕,顯然是在近幾十年來才寫於其上的新字。

    在凡世紙張上寫起字就忽大忽小的土地爺,就連在自己的神龕裏刻下代職土地的名號時都穩不住手,“犼族楚歌”四個簡簡單單的小字,也被刻得歪七扭八,毫無正經之態。

    這個神龕,此時本該在土地祠廟裏與老人家的泥身一起,接受小房東多年來的房租供奉。然而從幺叔口中確認了老頭的“死訊”後,楚歌便趁着好友們搬家的空隙,匆匆趕往了後山土地廟,將神龕中的香火移到了廟外的泥地中,卻把小鼎塞進了自己的大袖裏。

    小房東眯着一雙狹長的縫眼,呆呆地盯住了小鼎內裏自己的名號,像是後山上的千載岩石般,許久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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