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笑仙神錄 >204.第204章 非吾之願(一)
    ♂nbsp; “你高估我了小房東。”

    年輕的縣太爺低了眉眼,苦笑着駁回了楚歌的問話。

    “這些言靈術法的主人,大多都是修真界中的世家子弟,就連我昔日師門中的諸位尊長,也未必與他們個個都打過交道我不過是在山門中修習了十年的二代弟子,哪裏能與他們相識”

    樓化安低沉着語聲,眉宇間的落寞神氣倒沒有半分的作假自從十七年前被楚歌交到了符偃師叔的手上、就此進了裂蒼崖的山門後,託小房東的福,他得以順利成爲當代掌教的親傳小弟子,比起山門中許多受盡磨難、才能勉強躋身爲三代弟子的同門們要有幸得多。

    可他也因此跟着師尊見識了不少修真界中的明爭暗鬥。

    當年不過十三歲的他,已然看明白了這所謂“逍遙世外”的修真界,也終究不過是紅塵凡世中同樣污濁的一塊天地人情世故、冤債孽緣、恃強凌弱這些在凡世間隨處可見的俗世混濁之事,在修真界中並沒有消失不見,只不過換了副面孔、以所謂的“清高絕世”之姿繼續肆虐罷了。

    正如秦家大叔撇開發小不管、卻守着他聊起修真界中諸番掌故時提到的那樣,這些被凡人帶到紅塵中來的七情六慾,在這些或高入雲巔、或隱沒山川的出世山門中,甚至比在山下的凡塵世界還要不羈任性得多。

    這也是爲什麼他這個當代掌教的關門弟子,會在入了山門不過數年後,就常常以請教心法術數爲由、跑上只有大師伯坐關的峯巔上去,呆上個數天都不肯下來。

    他不是看不懂師尊的難處即使裂蒼崖在人間修真界中地位超然,連九山七洞三泉中的其他山門也都對其敬畏有加,即使師門諸位尊長皆修爲強絕,可門中數千弟子的百年生死,又豈是憑一時意氣便能護得周全的

    可他還是不喜歡。

    所幸他不過是個孩子,並沒有人會怪罪於他修真界中的各位大人物只在意裂蒼崖的掌教是否以禮相待,卻不會介懷、也根本不會注意到,大殿中本該伺立在旁的小弟子是不是不見了蹤影。

    而師門中各位尊長也對他這頗爲“放肆”的行徑睜隻眼閉隻眼,從未出言怪罪。

    大師兄雙耳已廢,又是那種瘋瘋癲癲、從不聽人言的性情,這個十餘歲的小弟子怎麼可能從他嘴裏得到任何師門心法的指點

    諸位長輩心下了然,卻也放任樓家幼子就這麼常常陪着大師兄、留在那峯巔上,不用一直跟在掌教身後,得以讓縣太爺在山門中的大部分歲月,都躲開了他最爲厭煩的“人情世故”。

    然而就是這樣自命清高地在山門中任性了十餘年的他,最終還是拋下了所有師門尊長,回到了凡世間,並心甘情願地將自己也扔進了從來都最爲不屑的“人情世故”裏,成了他人手中的利器。

    縣太爺並不清楚賭坊五人衆到底對自己當年的“交換”通曉多少,然而小房東這句顯然藏着滔天怒氣的寒聲問話,卻讓他瞬間骨血皆冷。

    與吉祥賭坊中的另外四位怪物不同,楚歌早在十七年前就與他相識,又親手將孤苦無依的他送上了師門,讓他得以不步了爹孃橫死的後塵。

    即使如今的縣太爺早已長大成人,小房東與他說起話來,還得費勁地仰首,可在樓化安的眼裏,楚歌畢竟還是十七年前被他在肚裏暗暗喚作“姐姐”的楚歌。

    在小房東跟前,他大概永遠都是那個十歲的矮小頑童。

    這也是他小半年前在與楚歌“相認”之後、反倒更加少來九轉小街的緣由。

    背棄師門後回到如意鎮的六年間,除了百折空刃被甘小甘全都喫下了肚那天,他不曾刻意去想過在裂蒼崖上度過的那十一年歲月。

    他不敢想到掌教師尊、不敢想到瘋癲的大師伯、不敢想到符偃師叔,不敢想到山門中照拂了他多年的諸位長輩。他生怕師長們得知他在下了山門後到底答應了什麼、又做了些什麼,會埋首嘆起氣來。

    縣太爺並不在意自己此生的下場會如何是被送進十八層地獄、亦或是被沉入弱水,還是在奈何橋邊遊蕩千年萬載不得輪迴他從違心應下了那“交換”開始,就放棄了對自己該有命數的掙扎。

    他受不了的,不過是世間對他來說勉強算是“親人”的諸位長輩會怎麼爲他的所做所爲深惡痛絕。

    雖然縣太爺至今也不清楚小房東到底比他大了幾歲,不知道對着這個永遠都只有四尺身軀的“仙人娃娃”該如何自處。可這個人世間,他沒了雙親,便只有師門尊長與秦鉤還有楚歌,是與他這一世的命數還有幾分關係的生靈。

    而發小與諸位長輩皆遠在裂蒼崖,不會輕易得知他在紅塵中的行徑,更罔論會氣沖沖地奔到他面前、來質問他到底對得起誰了。

    除了小房東。

    這個如意鎮裏,豈不是隻有已認出他就是樓家幼子的楚歌,才能以長輩的身份來教訓他

    楚歌的一雙縫眼依舊不見瞳仁,然而耀眼的晨光下,這兩條狹長細線中也依稀透着幽沉的暗色,深不見底。

    “真的不關你的事”

    似乎聽進去了縣太爺這兩句頗爲無力的辯解,小房東原本發冷的語聲稍稍和緩了些她輕易不會信人,可一旦定了執念,也不會再隨意起疑。她畢竟還是堅信,眼前這個早已長大成人的樓家幼子,並不會像謙君他們揣測的那樣,懷了要害人的壞心眼。

    縣太爺心頭髮冷,卻還是僵着臉對上了楚歌那雙縫眼,默然點了點頭。

    “那就好。”

    下一刻,賭坊四人衆與如意鎮的各家老小們,都眼睜睜地看到了小房東雙袖驟緊,原本還在她懷中攢動的數十碧綠光華,便隨着這大力瞬息間碎裂成了恆河沙數的細碎灰粒,被山道上的微風一催,倏忽間往穹頂上四散飄飛而去,不見了蹤跡。

    只有站得離小房東最近的縣太爺,與此同時聽到了楚歌頗爲平靜欣慰的語聲,後者像是得知自家祖宗沒有在外惹禍般,終於鬆了口氣。

    “既然與你無關,那這些言靈就更不要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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