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笑仙神錄 >305.第305章 最“貴”的門神畫師(二)
    ♂nbsp; 畫師是什麼

    是畫山水、畫人物,是畫眼眸能見的美景、畫夢中驚鴻一瞥的虛境,是將旁人能見不能見的物事都化作紙上的定格之美能被喚作畫師的,往往是這世間最浪漫不過的生靈。

    人間界如今還在世的最有名畫師,是定居在洛陽城中的李漁牧,據說是青蓮居士那位謫仙的後代,年輕時候便來去紅塵中的名山大川之中,畫盡了世間的日升月落與雲海繁花,就連他畫筆下的凡人老少,都自有股凌風脫塵的出世之態,令人望之失神。

    這位在年少時就與朝堂綠林皆有來往的畫師,從十一歲起就不知道何爲貧窮落魄,若他願意,隨手而成的一副畫作便能爲他帶來千兩白銀,他這輩子,是根本無需爲口糧擔憂的。

    可你有沒有見過爲尋常百姓畫門神的畫師

    這些從拿起畫筆開始、就註定了要在坊間度過一生的畫師,當然是不能和李漁牧一概而論的。

    事實上,人間界如今大部分的府城裏,早就沒了這種窮酸的營生。比起出自人手、多少都有些良莠不齊的畫像來,用刻板印出來的門神像,豈不是要方便得多、也漂亮得多

    這並不光鮮、也實在賺不了多少的寒磣營生,也只有在各地的鄉村小鎮中,還勉強傳承着寥寥數位,若不是鄉野百姓們更相信經人手畫就的門神纔會引來神明庇佑,也不會拿出那幾文銅板,來“奉養”這些到了年關才能喫上幾口好菜的貧窮畫師。

    如意鎮這種被百里羣山護在其中的小城,可不就是最鄉野不過的所在了

    不同於財神爺神像這種不能輕易更換的物事,門神畫像卻是年年都要以新替舊的且不說坊間的畫紙與畫布不堪年歲摧殘,不能像石雕木像那樣長久保存;而在人間界的坊間傳說中,再厲害的門神在不分日夜地守護家宅一整年後,都要返回上界神司去休整小憩,不然,是根本沒有“氣力”去爲下一年驅邪祈福的。

    這也是爲什麼大年初三的時候,如意鎮各家老小們要將門神門箋都焚化祝禱,便是爲了迎接來年的新任門神。

    只是如意鎮三百一十四戶人家裏,卻找不出一個能畫就門神的畫師。

    早在土地老頭還在的時候,便都習慣了在年關大節之前、去往冀州府城找相熟的畫師,爲如意鎮的全部人家一起買回來年的門神新畫。到了楚歌接任代職土地後,這大事便理所當然地落到了她肩上,於是全鎮百姓們或老或少,也都早習慣了不爲門神畫像擔心,只等着小房東送上門來便了。

    如意鎮裏沒有一個畫門神的畫師又有什麼要緊

    “大叔你是小房東從冀州城裏找回來的畫師嗎”

    趙家的七歲丫頭已經全然忘了自己要去找湫丫頭的初衷,這時候正站在了總管先生的面前,完全拔不動腳。

    女童還是第一次見到在自家門前說要當面畫門神的外來畫師。

    她年紀雖小,可也知道小房東那不喜歡將外來客留在鎮裏的怪異脾氣,於是她懂事後的幾年間,實在也沒見過幾個鎮外的生人。

    山外的畫師是不是個個都像這個大叔一樣,比爹爹還要好看

    “從哪裏來並不要緊。”總管先生雖坐在那吱呀作響、至少還不會垮掉架勢的木凳上,卻赫然如坐鍼氈,多年來習慣了與人間界各路心懷鬼胎的貴客們打交道的他,早就忘了要怎麼與不懂世事的幼子相處,這當口被這女童乍然抓了包,堂堂的六方賈掌事大人只能苦笑着擡起手中的狼毫,那飽蘸了墨的畫筆上,悄悄地落下了幾滴黑如暗夜的水珠,在淡黃色的畫紙上濺開了一樹枝椏。

    “若諸位不嫌棄,這次的門神畫像,就都交給晚生可好”

    第二大街上的各家老小們漸漸朝這邊擁了過來,眉宇間雖都依舊蘊着對這從未謀面的外來客的警戒之心,這時候也已然大多肩碰肩地站在了趙家的院門外。

    他們當然知道,以小房東的厲害,這個外來客若真的會給他們帶來什麼危難,這當口根本就不可能安然若素地端坐在小鎮最熱鬧開闊的第二大街正中,恐怕早就被楚歌拎着扔去了山外。

    既然小房東這時候沒有拎着她那樹棍子在街面上跳腳,想必就如趙家的丫頭所說,這位衣着華貴得有些過分的外來客還真的就是來爲他們解了當下困厄的畫師

    仙人娃娃從來都不走尋常之道,說不定就是去哪個府城裏臨時“借”來了某個名氣甚大的畫師,來給他們畫門神也說不定呢

    見識過楚歌十餘年來諸番怪異舉動的如意鎮百姓們,自顧自地在心下爲眼前這根本不合情理的景象找到了最合適不過的由頭,都心下大安,壓根不打算追究外來客方纔那雞同鴨講的無用應答。

    “師傅都會畫哪些門神鍾馗會畫嗎”

    人羣中悉悉索索了許久,終於有個膽大的老人家先高聲問了句。

    總管先生面上的苦笑之意更甚:“會。”

    他雖不是真正的畫師,可好歹也是見過鍾馗畫像的,就算畫技不能與李漁牧相較可要應付這些山野鎮民,總還是可以的。

    這一肯定的回答,讓滿街的老小們都霍然激動了起來。

    “武瘟神和漢太歲呢”

    “秦叔寶和尉遲恭是不是也能畫”

    “我家的最容易,給畫個包公就好了”

    “師傅受累能畫對青龍孟章神君和白虎監兵道君嗎”

    “給我家畫對紅冠公雞”

    方纔還七嘴八舌、熱鬧得不行的人羣驟然冷了場。

    滿街老小都面帶嫌棄之色地望向被擠在人羣右側的矮小老嫗,直到與這位老人家相熟的鄰舍猶豫着替衆人開了口:“老周你家小孫子胡亂塗抹出來的那對公雞,就不要讓人畫師辛苦重畫一張了吧”

    腰背佝僂、身形只有旁邊衆人一半高大的老人家,被這話氣得滿面通紅:“我家娃兒要是知道他畫的門神好端端沒了影,不得跟我犯急好不容易有個現成的畫師在,就要給我畫副一模一樣的回來畫好了畫好了,我就把院裏那筐蒜頭全都給你”

    衆人只聽得“咔嚓”一聲,不自覺地都往回望去。

    原本被外來畫師握在掌間的那支狼毫,赫然已斷成了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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