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早知道會被你數落成這樣,我就不來湊這種熱鬧明明是千里迢迢地趕來,幫你這個纔剛成了散仙之身的厭食族長老擋開舊時的宿敵圍攻,怎麼還像是我帶什麼人間喫食來爲難你了一般”
“既然知道這是我厭食一族的家事,你這個外人偏要來攪和什麼”
“你既然說我已經活成了老不死,也就該知道我參族的兒孫們個個聽話得很,長白山根本無事可忙。再不來管管旁人的閒事,我還能去哪裏倒是你啊好不容易修成了散仙,還以爲這次來,至少能見到厭食族數代以來唯一一位金鱗長老的厲害,可如今看來,除了你這張嘴數落起人來更利索了些,倒沒看出來到底是哪裏長了修爲”
“我就知道,你連那些個能跑能跳的乖孫兒們都拋下,不過就是爲了來看看我這次扛過天劫用的那個術法你好歹也是人間界木族裏的老前輩,什麼時候能收收你這包打聽的煩人心思”
“我要是不這麼多管閒事,哪裏能知道你這避世不出了數代之久的厭食全族,竟會被一個不落地堵截在了這種有死無生的天險之地追上來的,還偏偏是這些個平日裏壓根不可能聯手的諸位大人物我要是不來,你這個憋死了一口氣、也不向老朋友求救的倔脾氣,是不是打算就這麼帶着全族自絕於此”
“在紅塵中來去這麼些年,你還真是學了些不中聽的鬼話啊別說你這個老不死的參王根本從來不犯殺孽,來了也只能給我搖旗助威,就算真能幫上忙你也不睜眼看看,我厭食全族,什麼時候會被逼到自絕的地步”
“我倒是想睜眼就怕雙眼一開,會被這五行結界晃了神,看到的是你族裏不爭氣的孩兒們屍橫遍野的慘狀你也知道我那個天生的壞習慣,到時候就得不自覺地拋下老朋友,一不留神還會被這結界拉到千里之外去。這次沒了我膝下參娃相助,可再也不能借土遁來你身邊相助了”
“不回來就不回來吧要是能順道帶這些連自保之力都未有的廢物們一起走,就算幫老朋友一次,乾脆多帶上幾個,這纔是幫了我大忙沒了他們這些個累贅,什麼五行結界,什麼退路全無的險路我總算也能無牽無絆地了結了這場腥味太過的鬧劇。”
“那就是答應了好歹是千年的老朋友,可別用好話哄我。”
“呵你不就是想看看我厭食族唯有金鱗長老才能傳承而得的吞天咽地麼,謝謝這些個不長眼的生靈好了託他們的福,這禁忌之術也總該見見天日了。”
那時還未有“柳謙君”這個人間女子名號的參族老祖宗,好不容易等到了老朋友的諾言,這才嘴角含笑着、緩緩張開了已閉了許久的秀麗雙眸。
不像身爲厭食族五目長老之首的老朋友,她從不與旁人爭那一口氣不過就是閉上雙眼衝進結界去,便能躲過大半的靈力威壓,又何樂而不爲
更何況參族衆生皆是從大地之中生養而成的木族精怪,就算沒了雙眼,也能憑藉着腳下泥土中隱隱傳來的靈力,辨別出自己熟悉的那位生靈到底身處何方。
於是她輕輕鬆鬆地就找到了被逼到結界東南角落的老朋友,卻還根本沒有機會看對方一眼。
算起來,她們上次相見,也已是六百年前的那次修羅界戰亂。
那時候的老朋友,還未是今日的散仙之身。
這些年不曾謀面,除了還熟悉彼此身魂中傳來的靈力味道外,是不是都已不認得彼此的皮囊外相
在人間界也極少在衆生面前現過真身的參族老祖宗,終於在這陰霾漫天的險峻高崖上漸漸張開了雙眸,得以見到了這後來被人間修真界當成了懸案的修羅場。
明明陰雲密佈的暗灰蒼穹之下,狹長至百丈、高聳亦入了雲巔的崖壁上卻不見血紅與墨黑之外的任何顏色。
五行結界的靈力威迫之下,正朝着厭食族撲來的各方人馬都被遮蔽了形與影,成了視野之中渾濁黯然的團團濃霧,根本看不清到底是誰,更辨不明對方到底還剩了多少生力軍。
即使是已過了萬載高齡的參王,也只能看到自己腳邊的數十步範圍之內,或躺或趴着的盡是厭食族的狼狽族衆,那隱隱透着股墨綠之色的衣袍之下,無一不是受傷呻吟的頹喪神情,被穹頂上倏忽而過的閃電利芒照映着,更是添了幾分慘白悽惶之色。
她環顧周遭數眼,微微皺了皺眉厭食族與人間界各大族羣向來並不交好,又因爲他們族羣天生的那個奇怪能耐,常常會被心懷鬼胎的他族生靈當成獵物,因此不得不避世隱跡,才能綿延子嗣。若不是蟲族天生繁衍之力極強,哪裏還能存活至今日
“這些個傢伙,雖然實在是廢物,可畢竟還是厭食族僅剩的血脈要是不嫌麻煩,就替我照顧片刻吧片刻就好。”
她側身回頭,終於見到了六百年未曾碰面的老朋友“慷慨”留給她的背影。
本來亦爲墨綠的奇長斗篷上,早就印上了滿身不知能不能褪去的暗色血痕,將老朋友從頭到腳遮得嚴絲合縫,根本無法窺到厭食族這位如今的金鱗長老真身,更無法得知這六百年來,她到底有沒有長高寸尺、亦或是否圓潤了雙頰。
如瀑的墨色長髮幾乎在要拖在了滿地的血污中,可萬年的參王渾不以爲意,欣然接下了老朋友託付給自己的沉重差事。
“啊當然可以,若能換來見見吞天咽地這術法的難得契機,那麼你說什麼便是什麼了小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