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笑仙神錄 >535.第535章 自掘墳墓(二)
    ♂nbsp; “天光明明這麼亮堂,丫頭你是不是又發了夢,一個勁地胡說些什麼”

    倒掛在柺杖上的老人家乾笑幾聲,竟不知爲何當真有些心下發虛,連那方纔還敲得蛟龍骨“咚咚”響的四尺柺杖也被他的殘腿勾了勾,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幾步。

    他明明不記得石室裏的丫頭說的任何一句話,卻還是像被觸動了靈機,勾在柺杖上的兩條腿都激靈靈地發起癢來,刺得他恨不得當即就把自己摔下地去,試試看自己到底是恍惚、還是清醒。

    “您老最近犯糊塗的次數,可比剛來的時候要多得多了眼下在說胡話的,可不就只有您一個”蒲團上的女子卻漸漸冷冽了眉目,連方纔還在嘴角的敷衍笑意都盡收了起來,“柑絡長老不忍心衝撞您老人家,才放任您到處和人唸叨舊事,卻每每還要託那幾位偶爾能走動四處的座上賓來替您四處致歉,讓我們不要把您那些絮叨聽進耳去”

    女子順手將從那綰色暗袍上解下的魚骨細針別在了自己的衣袖上,這下連眸光都懶得再往石室外斜出去一星半點:“可您老忘了的,又何止是這骨琴的來歷。”

    “您難道不記得,晚輩在這裏已經呆了兩年光景,雖然算不上什麼老住客,但淵牢到底是個什麼地界,就算未曾聽您老人家說上那千百遍,也早就親身領教過十之八九了。”

    “您忘了這一層的牢籠和淵牢其他地界不一樣,在這裏的住下的諸位,恐怕除了晚輩,盡是六方賈唯恐請不來的貴客這裏更是九山七洞三泉昔年聯手施就的禁錮大陣的陣眼,困在這一層的所有生靈看似自由,卻無一不被那位淵牢的主人家刻意關照過,身魂在此受壓更甚他處,若不能保得靈臺清明,是會頃刻間就淪爲六方賈的傀儡、連至親血脈當面都未必能喚醒的。”

    “可也就是因爲受了此等壓迫,這一層的生靈逼於無奈、無時無刻不強行清醒着,連閉關入定、暫且以元神苦撐這法子也棄之不用,倒成全了此前從未有過的苦修這折磨萬般不是,卻獨獨幫着我們所有人躲開了心魔之擾,根本沒有機會入障,更罔論無端端地發夢了。”

    “晚輩和您老一樣,只要還在這地界逗留哪怕一息的辰光,都無法安睡、無法入夢”

    “這話,還是晚輩進了這淵牢後、初次見到您老人家時,聽您親口囑咐的。”

    幻術師幾近癡怔地緩緩走過了這不過咫尺之遙的距離,在女子再一次的無聲示意下,乖乖地坐回了蒲團上即使是小時候常常陪着三姐在木屋裏一坐就是一天的殷孤光,也從未聽後者這般直言地教訓過哪位生靈。

    紫凰門下的十八位弟子中,老三本是最溫柔安靜、最不願觸人痛處的那位,就連瘋魔無狀的六師姐又闖了什麼大禍回來,唯一一個不會數落她的也只有三姐一人。

    怎麼如今對着這同爲階下囚的桑耳長老,她偏要這麼咄咄逼人

    像是有意要逼這位並無惡意的老人家憤而離去

    而她最後的一句話,更是氣得石室外的老者面色青白,連虛空中的長索都跟着狂抖如朝着獵物遊走撲去的巨蛇。

    “這裏犯了糊塗的,也只有您老人家一位罷了。”

    女子毫不介懷小師弟的惑然目光,反倒還兩耳不聞窗外事般地展開了手裏的綰色暗袍,像是怕幼弟受涼似的將這本該是杜總管之物的衣衫,披在了殷孤光的身上。

    幻術師並不明白女子這舉動的用意,卻不敢伸手推辭在三姐面前,他畢竟還是那個得了件新衣便高興得會在青要山裏跳上幾天的少年,不管她在他身上披了什麼樣的古怪衣物,都如同最初那件有着紫凰翎羽縫製其上的衣衫是長姐送給幼弟的寶貝大禮。

    桑耳長老卻顯然不像殷孤光這般暗暗高興。

    四尺的柺杖再次忽上忽下地在冰冷的湖石面上“咚咚咚”地狂敲了起來,震得幻術師雙耳生疼。

    “你這丫頭決計是受了那快瞎了眼的總管小子指使,纔在我老人家面前胡說八道”上了兩千歲後、便再沒有被任何後輩這麼用言語衝撞的桑耳長老,沒有料到今兒個只是好心在四處探望一圈,就會毫無徵兆地惹了滿肚的火氣與憋屈,已然有些迷糊得找不着東南西北,連自己惡狠狠地蹬着雙腳、反倒把柺杖轉了個足圈,此時正戟指罵着無人的石牆都渾然不覺,“我自己跟誰說過什麼話難道還會記不得”

    天可憐見,他好不容易纔看上個能與自家小孫兒相配的丫頭,怎麼還是個不氣死他不順心的倔脾氣

    “您老要是不信我,不妨回去問問柑絡長老。”似乎是因爲這綰色暗袍與小師弟的身形頗爲適合,女子終於漸而和緩了眉目,眸中泛起的溫柔神色一如往昔,這才讓殷孤光暗暗鬆了口氣,“他與我一樣腿腳不便,又同被拘在這沒有出路的囚籠裏,當然不可能尋到這裏來和晚輩打什麼商量若他也說您老人家是糊塗過了頭,就請前輩接下來的兩月內、都不要再來晚輩這裏了。”

    女子側過身去,柔聲向石室外的老者下了逐客令:“我家小弟許久沒有歸家,晚輩想和他好好說說話,就請您老不要再拿孫媳婦這種無稽之言來攪我姐弟的安靜了。”

    她面上的淺淡笑意讓人看不出絲毫敷衍之意,卻比任何刻意譏嘲的揶揄話語都要更讓桑耳長老心肺俱焚。

    老人家終於沒能忍住滿腹的窩囊火氣,“哇呀呀”地猛然怪叫着,那形如龍蛇的柺杖便打轉着又一次被扔上了半空,順帶着把他矮小的身軀也拽了上去。

    高空中再次響起了那呼哨且扭曲的風聲,幾乎能懾人心神,只是這次愈響愈遠,不消多時就如風流雲散,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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