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笑仙神錄 >543.第543章 棋逢對手(二)
    ♂nbsp; 幻術師的大半張臉都埋在了蒲團裏,哭笑不得。

    他實在有些聽不懂眼下這境況。

    桑耳長老至少還在腿腳上纏了條龍筋,雖然藉手上那把“柺杖”之力、得以到處跑來跑去,可好歹也是個正宗的囚徒。

    柴侯爺夫妻卻沒有任何的禁錮在身,還能以“送藥”之名自由來去,顯然就是師姐之前提起的“座上賓”。

    然而這對夫妻不但彼此之間行止古怪,對身爲階下囚的三姐也實在客氣得過了頭。

    殷孤光掙扎地斜着眼角餘光,竟瞥到石室外的少女在被自家三姐溫言挽留後、已然乾脆盤腿坐了下來,赫然一副意圖促膝長談的悠閒模樣。

    她也終於在這時回了一次頭,意味深長地和丈夫打了個眼色。

    可即使是這個眼神,也不像是夫婦間的心照不宣。

    至於跟在後頭的柴侯爺,則像是早就料到了妻子會在此逗留上一段辰光,既沒有疑惑發問、也不見其現出半分的不耐之意,只在少女回頭和他打眼色的時候、會意地無聲點了點頭,下一刻便利落地轉過了身子,以他魁梧如山嶽的身形擋住了安坐於地上的妻子。

    只是他那隻右掌依舊幾不可見地微微抽搐着,似乎缺了個早已習慣生死同在的老朋友。

    本就矮小玲瓏的少女就這樣被掩在了柴侯爺的身形陰影裏,連石室外無時無刻不在四處遊走的萬千碎芒都像是忌憚着這片陰影,沒有再往這片靠攏過來。

    少女似乎極爲滿意這樣的處境,輕輕吁了口氣,嘴角的笑意要比初來時還輕鬆不少,她的眸光則仍然有意無意地停留在那“鋪陳”在蒲團上的綰色暗袍上。

    “白義這次走得匆忙離開之前,也只出其不意地傷了幾位留在總管先生身邊的走獸精怪,他們主僕從不在外人面前大動干戈,此番卻連我們這些外來客也不有意瞞下、還鬧出這種動靜恐怕,那位當年不知爲何重回陽間的駿僕,這次是打定主意不願回頭了。”

    少女刻意低沉了語聲,顯然是不想讓任何有可能躲在暗處的生靈聽到這番“閒聊”,卻讓至今不能起身的殷孤光愈發分不清她是敵是友。

    “九幽虛境雖然與世隔絕,但那八位駿僕本就是人間散仙之身,要不是以爲舊主姬滿魂葬地下,根本不需以身相殉、跟進那種還不如冥界的陵墓裏去。”柴侯爺就這麼慨然擋住了外頭的光亮,讓原本還亮堂的石室頃刻間又沉回了黑暗裏,蒲團上的女子微低着頭,發現漸漸快要看不清綰色暗袍上的紋樣,不禁有些神色僵冷起來。

    等她重新擡起頭,嘴角的笑意已刺得石室外的少女如坐鍼氈:“他們不是那陵墓的主人,也不是被殉葬陪主的兵將器物只要自己願意,是隨時都能回到天光下來的。”

    少女怔了怔,直到垂眼看到室中女子那正捋着綰色暗袍衣角的雙手,才失笑着轉過身去、拍了拍丈夫的腳踝。

    柴侯爺顯然也沒能當即反應過來,直到少女輕聲囑咐了他句“過去點”,才恍然大悟地往旁邊挪了挪,繼而側身而立,終於將虛空中游走的碎芒放了過去,重新將石室裏照得光影錯落。

    蒲團上的女子終於和緩了面色。

    少女也知機無比地跟着丈夫的走動挪移了坐位,重新將自己藏在了柴侯爺的身形陰影裏。她不但沒有因爲被個不能走動的“囚徒”使喚而面現不快之色,反倒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般地,繼續低聲嘮叨着那件已將整個六方賈鬧得不可開交月餘之久的“禍事”。

    “八位駿僕至今只在塵世中現身了一位,另外那七位,大概還陪着姬滿那失了魂魄的白骨安住於地下白義駿僕不惜舍了生死摯友、也要跟着杜總管重回陽世,恐怕對他來說,本來就是個極爲兩難的定奪,如今驟然聽說那個拜在蜃禺丘門下的姬家孩子,也要被活活埋葬在這虛境裏”說到這裏,少女像是想到了什麼舊事,自嘲般地笑了笑,“換了是我,大概就不會只傷了總管先生一件衣裳這麼容易了。”

    “即使是至親血脈,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也會偶爾痛恨對方,恨不得遠離彼此徹底不見更何況是他們兩個這樣無親無故、不過有短短數十載主僕之誼的殊途異類”蒲團上的女子似乎對這樁麻煩不以爲意,只是耐人尋味地望着少女的雙眸,驟然猝不及防地轉了話鋒,“不過就是兩個孩子鬧鬧彆扭、不當心傷了件衣裳的小事罷了,賢夫婦對這淵牢裏的諸事素不多言,別臨了才學那位多疑的掌教前輩禍從口出。”

    少女原本還將眸光停在幻術師的面容上,也不知到底看見了什麼,直盯得殷孤光全身發毛,然而女子話裏的譏嘲意味實在比從前要濃烈許多,終於還是逼得她趕緊收回了眸光、正襟危坐,賠笑着岔開話去:“三姐還是惱了第五前輩在總管先生面前、說穿您身份的那樁事麼”

    “我惱什麼”

    就連殷孤光都爲之訝然的是,提到那位所謂的“掌教前輩”,三姐似乎還毫不吝嗇地冷笑了聲。

    “他既能爲老不尊地舍了臉面,把自己的三個徒兒都千里迢迢地召到這太湖虛境、來幫着六方賈和整個人間修真界做對;又不惜把九山七洞三泉的老朋友們、甚至兒孫輩的孩子們都盡數拱手送給別人”

    女子張開了傷痕要比另一隻手稍少些的右掌,細細地撫過了那片刻前才被自己縫補過的幾處檀赤風火紋樣,眉間微皺,像是有什麼本該存在的物事被她無意中錯失了過去。

    “我與他非親非故,不過是許多年前見過我的真身一次,連泛泛之交都算不上,順道把我一起賣給六方賈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麼”

    以爲自己要在這蒲團上趴到天荒地老的殷孤光,驟覺自己的手肘被三姐拽了起來,連帶着自己整個人都被橫拉了起身,等到他反應過來時,已癡怔地坐在了三姐身邊。

    他下意識地僵住了身形。

    三姐這是糊塗了

    石室外的兩位“座上賓”,都還沒走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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