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存汝曾和朋友一起自駕橫穿大峽谷,卻沒有試過在凹凸不平的田埂上騎行。夏末的稻子正待收割,滿目都是金燦燦的稻浪。
駛過一處木橋時,終於沒把握好方向,連人帶車一起摔進了稻田裏。
稻子已經成熟,稻田裏的蓄水也都排進了,稻穗戳在臉上又癢又刺,好半天也沒能掙扎起來。方軼楷也停車跳了下來,幫着把車子搬開。
孟存汝尷尬地坐起來,衣服上沾了不少泥巴,頭盔上還插着一根被她壓斷的稻穗。
方軼楷一邊伸手來拉她,一邊撐不住笑起來。
孟存汝警惕地摸了摸臉,又去拍衣服,果然落下不少稻杆稻葉,腦袋上那根稻穗卻依舊頑固地迎風挺立。
方軼楷也不提醒,轉身去搬自行車。
孟存汝自覺已經收拾乾淨,悄悄揉了揉摔得有些疼的後腰,跟在他身後爬上田埂。
方軼楷把車上的運動水壺接下來遞給她,扶着車問:“咱們先找地方休息下”
孟存汝點頭,方軼楷四下看了看,指指不遠處有些樹蔭的小溪邊:“去那吧”說完,不等她同意,直接把車子扛了起來。
孟存汝翻遍了腰包,只翻到幾百塊錢,找了塊石頭將錢墊在被押毀的稻田旁,這纔跟着往前走。
方軼楷想說錢這麼放着要給路人拿走了,看她那神色,又閉嘴了。
溪水又涼又急,方軼楷蹬掉鞋子直接涉水過去,孟存汝也學着他的樣子,踩上光滑的卵石和柔軟泥沙時,那觸感異常的鮮明。
水中倒影出自己的模樣,孟存汝直覺有什麼東西在頭盔上晃動,把頭盔摘下來,才發現不知何時插了一根折斷的稻穗。
方軼楷毫不客氣地笑出了聲,孟存汝扔了稻穗,拎着鞋和頭盔狠瞪了他背影一眼。
方軼楷把車子扔在樹蔭下的草地上,孟存汝也找了個地方坐下來,溼潤的腳丫晾在熱乎乎的微風裏。他脫了頭盔和眼鏡,又重新涉水過去,將自己的車子扛過來。
孟存汝看着他赤着腳挽着褲腿坐下來,汗溼的短髮亂糟糟地翹起,怎麼看都覺得還是個沒長大的男孩。
他覺察到了她的視線,往後挪了挪,和她一起靠在粗糙的樹幹上:“餓不餓”
孟存汝搖頭,方軼楷指指不遠處的小山坡:“看到那些紅色的小果子沒有,那是覆盆子和茅莓。”
“能喫嗎”
“能啊,”方軼楷說着爬起來,順便也把她扯了起來:“去看看。”
小山坡真就是隻有一人多高,被大雨沖刷掉了一部分凸起的棱角,密密麻麻地長滿了長得十分相像的兩種果子。
方軼楷似乎完全不怕刺,直接把整株覆盆子折斷,拿了下來,茅莓也依法炮製,一下子折下來七八株。
孟存汝料不到還有這麼暴力的採摘方式,童話故事裏拎着籃子採摘樹莓的小姑娘要是學會了這種辦法,是不是就不怕後母的刁難了餘光瞥到地上還有一些長得十分相似的草本植物果實,正要伸手,被方軼楷喝止:“那個不能喫。”
孟存汝“啊”了一聲,方軼楷道:“那個是蛇莓,你摘旁邊那兩棵,那些也能喫,叫蓬蘽。”
方軼楷拎着連枝帶葉的果子正要走,見她慢騰騰地摘了幾顆在手裏把玩,隨手扯了幾根草莖,把她手上的蓬蘽串成糖葫蘆似的一串,遞給她。
孟存汝接過來,直覺自己被當成了孩子,方軼楷卻說:“小姑娘都喜歡這麼玩好玩嗎”
孟存汝咕噥了一聲“我又不是小姑娘”,方軼楷只作不聞,拖着那幾大株野果回到樹蔭下,隨手扔在草地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扯下一顆扔進嘴裏。
孟存汝每樣都嚐了幾顆,不得不承認,長得再相似,也確實是不同的東西。
方軼楷見她手裏還拿着一顆帶莖葉的蛇莓,忍不住問:“你把這個摘來幹嘛”
孟存汝笑笑:“好看。”
方軼楷搶過來看了一會兒,又還給她:“有錢人的浪漫哦。”
孟存汝乾脆默認,從腰包裏翻出手機,認認真真地給幾個果子都照了相。方軼楷坐邊上看了一會兒,突然挨近了一些,孟存汝下意識要往邊上避,被他按住肩膀:“別動啊,有蟲子。”
孟存汝果然僵住,方軼楷湊到她身側,手在她頭上忙活半天,才抓下來一隻翠綠色的蚱蜢。
孟存汝接過來,手沒籠緊,蚱蜢奮力登了下後腿,自她掌心逃脫。
蚱蜢跳到草地上,和綠草融爲一體,很快消失了蹤影。
孟存汝有些悵然,方軼楷落井下石地說:“誰叫你不抓緊。”見她不反駁,又說,“不過也沒關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孟存汝直覺他話裏有話,看神情卻又不像。
再次上路,他們選了平整的公路,路上停停歇歇,足足花了三個多小時纔回到下車的地方。
小季早知道孟存汝摔跤的事情了,面上裝得挺喫驚的:“boss,這是怎麼了”
孟存汝瞥到她的通訊器,心裏猜到戴靜帶了人來,心想你到底是聽我的還是冉冉的,冷淡道:“他們沒告訴你”
“”小季裝傻去拿早就準備好的毛巾。
方軼楷衝她豎起大拇指,在冷風扇邊坐下。
小阿姨帶來的那些東西總算派上了用處,小季啃着涼絲絲的桃子,心想姜果然還是老的辣。這要是擱古代,自己就是成天賣命還被嫌棄的小侍衛,小阿姨則是能吹耳邊風的老嬤嬤,至於方軼楷小季沉思半晌,給了個媚上惑主的“妖妃”頭銜。
這個事情要是給程遠琮知道,肯定又是一番雞飛狗跳。
無奈當事人絲毫沒有自覺,一個喫一個喝,愜意到不行。
小阿姨準備的這些東西,讓他們完全不用擔心午飯問題。孟存汝在樹下躺了一會,瞥到靠近溪岸長了幾叢蓬蘽,隨手扣了頂帽子,把裝麪包的籃子清空,要去摘果子。
小季連忙跟上:“boss,摘那個幹嗎,沒準有毒的”
方軼楷遠遠聽着,靠着樹幹露出淡淡的笑容。
孟存汝一邊蹲下,一邊當着她的面喫下去一顆:“這叫蓬蘽,能喫的野果。”
小季嘆氣,違心誇獎道:“你懂好多啊,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