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花嬌 >第一百四十一章 花明
    鬱家的拜帖送到裴宴手裏的時候,裴宴正在水榭的書房練字。

    秋風吹過,垂柳葉子紛紛墜落在湖裏,幾條錦鯉探出頭來,追逐着飄浮的柳葉。

    他打開拜帖隨意地瞥了一眼,問送拜帖的小廝:“鬱家還說了什麼沒有?”

    小廝垂着眼瞼,恭敬地道:“沒說什麼,只說想明天來拜訪您。”

    裴宴點了點頭,重新拿起湘妃竹的湖筆,淡淡地道:“去跟大總管說一聲,讓他安排安排。”

    小廝應聲而去。

    給裴宴磨墨的阿茗猶豫了半晌,輕聲道:“三老爺,您明天不去查帳了嗎?要不要我去跟陳先生說一聲?”

    陳先生叫陳其,是裴宴正式掌管裴府之後,從外面聘請的一位帳房先生。如今管着裴府的帳目。

    裴宴眼也沒擡,道:“不用,阿滿知道怎麼辦的。”

    阿茗“哦”了一聲,又埋頭磨墨。

    三老爺每天要寫兩千個小楷,剛開始的時候一天下來他手都擡不起來,如今慢慢習慣了,反而覺得很輕鬆了。

    青竹巷,鬱文得了回信去請了吳老爺過來:“明天我們要不要一塊兒去?“

    吳老爺心中暗暗驚訝。昨天晚上他還和城中一位姓黃的鄉紳一起喝酒了,黃老爺爲秋收的事想求見裴宴,裴宴卻說要查帳,如果事情不急,讓黃老爺去見裴大總管。

    鬱文卻今天剛遞了拜帖,明天就能進府了。

    可見鬱文和裴家走得比他想的要近多了。

    他又想起鬱家鋪子開業時候的情景。

    裴宴是親自到場恭賀了的。

    吳老爺不動聲色地打量鬱文。

    還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書生模樣。

    他之前難道是小瞧了鬱文?小瞧了鬱家?

    吳老爺摸了摸腦袋,道:“明天我就不和你一道去了。沒有旁人,你們也好說話。”

    鬱文有點不好意思去見裴宴。

    裴宴幫他們家那麼多,結果銀子拿到手裏還沒有捂熱就沒了六千兩。明天吳老爺不在場也好,免得他想給裴宴賠個不是卻不好開口。

    翌日,鬱文僱了頂轎子就去了裴府。

    鬱棠知道後不免抱怨:“阿爹去裴府也不說一聲,我們昨天做的花生酥比上次的還要好喫。”

    陳氏直笑,道:“那明天讓阿苕再跑一趟裴府。”

    鬱棠點頭。

    裴宴以爲鬱文是爲了那六千兩銀子而來,還尋思着怎麼說服他別指望寧波那邊能退回多少損失。誰知道鬱文卻說起江潮來:“人還挺不錯的,有上進心,也誠信守諾。想讓我幫着牽個線來拜見您。我也不好拿您的主意,這不,就來問一聲。”提起那六千兩銀子,只說是辜負了他的一片好心,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估計沒這偏財運,還道:“您看,拍賣輿圖雖是意外之財,可轉眼間就沒了。”

    言詞間頗爲豁達。

    裴宴刮目相看,道:“江潮要見我做什麼?”

    鬱文也坦誠以告:“說是想讓您給寧波知府那邊打個招呼,可我覺得,他多半還是想認識認識您。還說起您家裏是一門四進士。我們這些本地人都把望老爺給忘記了。”

    裴宴嘴角抽了抽。

    不是外人忘了裴望,而是裴家有意淡化他的存在。

    “我知道了。”他道,“既然求到你這裏來了,鄉里鄉親的,不見也不好。你就讓他過個四、五天再來見我。我這幾天要去杭州城查個帳。”然後說起上次見鬱棠的事,“她有沒有跑去李家看熱鬧?”

    鬱文赧然。

    他和吳老爺還想揹着裴家買了李家的田,沒想到人家裴三老爺早就知道。

    “看熱鬧?”鬱文心虛,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回答裴宴,乾笑道,“怎麼看熱鬧?他們的田是私底下找人賣的,她總不能跑到李家門前去圍觀吧?而且就算她去,李家大門緊閉,也沒什麼好看的啊!”

    裴宴奇怪地看了鬱文一眼。

    李家的熱鬧難道就在大門口雜耍嗎?

    難怪鬱家的事得鬱小姐出面,鬱文雖然是個秀才,可看這樣子,估計讀書讀得都有點腐儒了。

    估計和他說什麼也費勁。

    裴宴懶得和鬱文繼續說下去,端了茶。

    鬱文不好多逗留,起身告辭。

    裴宴當天下午就去了杭州城。

    江潮只好在鬱家等裴宴回來。

    鬱文和吳老爺做東,帶着他到處遊玩了一番。可惜臨安城只有這麼大,遠一點的地方又不敢去,不過兩、三天,就沒什麼新鮮的地方可去了。

    江潮常年在蘇浙兩地奔波,也算是小有見識,臨安的風景雖好,卻稱不上獨步天下。他心裏又惦記着幾天之後和裴宴的見面,也無意繼續遊玩,索性道:“連着爬了幾天山,我這腿都開始打顫了,還比不上兩位兄長體力好。慚愧!慚愧!”

    吳老爺聞言知雅意,哈哈笑道

    :“我們也是強弩末矢,捨命陪君子。既然江老弟這麼說,那我們就歇兩天,正好等裴三老爺回來。”

    江潮在鬱文家歇下,在心裏仔細地琢磨着見了裴宴要說些什麼話,怎麼樣才能打動裴宴,讓裴宴覺得他是個有用之才。

    像這樣的機會,可能在他一生中只會有這麼一次。

    心裏七七八八地推算了一整天,到了下午不免有些頭昏眼花的,想着馬上要用晚膳了,他帶着小廝阿舟往廳堂去。

    路過天井,他看見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小姑娘,穿了件銀紅色素面杭綢褙子,白色的挑線裙子,頭髮烏黑,皮膚雪白,正指使着鬱家的那個婆子和丫鬟在裝匣子,一面裝,還一面道:“小心點!邊邊角角都不能折了,他那個人,最最講究不過,要是看到邊角折了,多半會以爲是放了好幾天的,連嘗都不會嘗一口。”

    江潮的目光就落在那些匣子上。

    一看就是裝點心的匣子。白白淨淨,連個字和花紋都沒有。

    送禮,應該是用紅匣子裝着吧?

    這種匣子,像是……祭祀的時候用的。

    他不由多看了幾眼。

    那小姑娘轉過身來。

    他看見了一副好面孔。

    一雙眼睛剪水般,黑白分明,清澈明亮。嘴角噙着笑,歡快地像只圍着花朵的蜜蜂。

    “這位是……鬱小姐?”他低聲問阿舟。

    阿舟踮着腳看了一眼就笑了起來,歡快地道:“嗯,是鬱家的大小姐。她可會做點心了,做的花生酥特別地好喫。前兩天阿苕給了我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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