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噗噗”
“叮叮”
“噗哧”
清晨時分,在峽坡上被煙火薰了足足一夜的黃敢所部,終於向山下發動攻勢,開始突圍。
足足一夜,山上的水源都被將士們或用來捂住口鼻阻止致命煙霧的侵襲,然而即使這樣還是不少人活活嗆死在濃煙之中,剩下的士兵也是各個士氣低迷,全憑一腔血勇緊隨在苦苦支撐。
而峽道中分佈各處以逸待勞的三千義軍,手持角弓對準這些衝陣的如同射靶一樣將他們一一放倒在地,擁擠的坡道上頓時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看來我們都要交代在這裏了,咳咳咳”黃敢面色已經被薰成焦黑,望着峽道內的慘景,不斷搖頭嘆息。
“霍青”良久他扯着已經乾啞的嗓子呼喚了一聲。
但見霍青立馬閃與身側,將手中的水囊遞到黃敢面前:“旗團使,喝口水潤潤嗓子吧”
黃敢下意識的接過水囊,拔開塞子,剛要往嘴裏灌,卻發現水囊裏只有半壺不到的水時,又將塞子塞回壺口遞還給了霍青。
“旗團使,你喝一口吧”霍青聲淚俱下的說道。
黃敢搖搖頭,摸着霍青那年輕富有朝氣,現在卻被煙燻的漆黑的臉龐,慈祥地說道:“昨晚和你說得話都記住了麼”
霍青大聲說道:“不,黃旗團使,我會帶你一起殺出去的”
“咳咳咳”黃敢聞言咳嗽幾聲,一把拉過他的衣襟,“不要再讓我重複了,聽着,你現在不是一個人活着,你要替大家活下去,至少要替你爹替我老黃家活下去,知道麼
我黃敢三個兒子,大兒子在和胡奴交戰中沒了,二兒子去年也病死了,兒子如今才五歲不懂事,如今這家就指望你了
記住,待會兒我帶兄弟們衝下去給你開條路出來,你趁機領着那班子兔崽子往峽谷外跑,有多快就跑多快,我相信軍督大人一定已經派兵來接應我們了,咳咳咳”
“旗團長,你別說話,我絕不會丟下你一個人走的”霍青連忙拍拍他的後背說道。
“你到底明不明白”黃敢見他還這麼說,頓時一把將他推開,怒目圓睜地衝他吼了起來,“你要爲我們整個旗團使的兄弟活下去,活個人樣出來我黃家那些孤兒寡母需要你來看顧,戰死的將士家屬也要你去求軍督大人撫卹照料
而我呢今日遭此大敗,縱使軍督大人不處置我,我也沒顏面活下去了,記住了,別讓兄弟們都白死,將來封侯加爵就來墳前給團內陣亡的弟兄燒柱香,讓他們在天有靈也可以瞑目了,還不快走你要我跪下來求你不成”
“走吧,霍兄弟我等爲你開路”
“我的妻兒就拜託你了”
“霍兄弟別猶豫了”
黃敢周圍上百軍士齊齊看向霍青,以懇求的語氣求着他。
“諸位,請受霍青一拜”眼見衆人以命相托,霍青當即跪倒在地重重對黃敢衆人磕了一頭,然後起身擦乾眼淚一臉決然的向後方走去。
“年輕就是好啊”待霍青走後,黃敢笑着搖搖頭,然後對身邊的士兵說道:“你們幾個,跟了老子這麼多年也沒升官發財,後悔不”
一名四十多歲的士兵聞言,頓時笑了起來:“老黃,這話就不要再說了,咱一起跟着你二十多年,這大好年華都交代在這兒了,想後悔都晚嘍,畢竟咱這情誼也不必多言。”
還有個軍士拍着黃敢的肩膀說道:“兄弟有兩種,一種和你交心,另一種陪你捨命,咱幾個老粗大字都不識幾個,交心那是不可能了,也只能陪你一起玩命,後悔那倆字怎麼寫要不你現在教教我”
“”
眼見周圍這些老兵臉上一副風淡雲輕毫無懼色,黃敢對他們拱手鄭重行了一禮:“諸位,黃某能和你們相識,也不妄在此世間活一遭,這輩子就算是我黃敢欠你們的,來世我們還在一起共事,到時有我來當你們的兵兄弟們,走”
“誓死追隨旗團使”
“殺殺殺”
激昂的士氣被點燃,這上百黃敢所部最爲忠心的勇將,在硝煙瀰漫的戰場上發出最後的咆哮,決然的向峽道下衝去,誓要爲霍青殺出一條血路來。
“颼颼颼”
“噗噗噗”
“殺呃”
箭影穿梭,帶起一片血雨,常陽峽道內,冰冷的金屬無情的鑽入火熱的胸膛,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就這麼被不起眼的箭頭無情的剝奪。
徐遼手中的弓箭就不曾停止過,但他是越射越心寒,在連續二十支羽箭射出後,他手臂一陣痠麻,這才緩緩放下手中角弓。
看着滿山遍野倒落的敵軍屍體,他喃喃自語道:“我們到底在幹什麼這麼做真的是爲了幽州百姓”
想到這裏,他臉上浮現一絲黯淡的神色,忽然感覺全身上下特別特別的疲倦,那是心累
“殺殺殺”
另一處白悅所在峽坡處,只聞一陣齊殺之聲,煙霧瀰漫中,但見一支誓死不屈的軍隊緩緩向坡道下方衝殺而來,不由讓這些義軍將士爲之一愣。
黃敢看到白悅的身影,立馬大喊一聲:“兄弟們,把那羣助紂爲虐的畜生身上的血放幹殺”
“殺啊”
眼見從硝煙中衝殺出一羣怒動山野的士兵,白悅和身後重義軍將領只感到有一陣說不出的異樣在體內流動,那些老兵
白悅定了定心緒,對身後千餘義軍將士大聲說道:“兄弟們,將這些禍亂幽州的兵痞斬盡殺絕,跟我衝”
“殺”
千餘義軍齊吼一聲,當下策動胯下戰馬向黃敢所部撞了過去
“砰砰砰”
“籲”
“叮”
只聞峽谷內一陣戰馬衝撞軀體和兵戈交織的刺耳摩擦,一場極其悽烈的戰鬥瞬間爆發。
“下來吧你”
黃敢部一名老兵,在義軍騎兵舉刀衝殺過來一瞬,側身一閃抓住他腰間衣襟,活活將他拽下馬來。然後毫不猶豫的將他拋向另一匹疾馳的快馬,頓時只聞一聲嘶鳴尖嘯,在人仰馬翻同時揚起一陣黃沙漫天和煙霧騰繞的天空融在一起,令人看不清周圍任何事物。
“砰”
但下一刻,那老兵就被黃沙中疾馳的義軍騎兵一錘敲碎了頭盔,只見他碎裂的頭盔內鮮血如注,在恍惚的踱了幾步後,走完了他平淡而又壯烈的一生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