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幽州趕來的劉策負立在船頭,望着眼前這片依舊還未退下去的洪澤,面色是陰冷的如同寒霜一般。
而在劉策身後,許文靜弓着身子等待着他的問話,心裏是不住的打鼓。
良久,劉策冷冷地開口說道:“還有多少邊軍將士在這場水災中存活”
許文靜忙道:“回稟軍督大人,此次俘虜上官逆軍八萬三千餘人,現在都已經被遠州總督府的援軍關押在定陽城外臨時搭建的帳篷內,就等軍督大人前去發落,總督府和宋景浩所部總計六千四百人獲救,其餘的”
說到這裏,許文靜不敢再說下去了,他相信劉策應該明白他們的命運如何
“打撈起來的屍體呢怎麼處理的”劉策繼續問道。
許文靜說道:“十幾日來共計撈起屍體兩萬餘具,都已經全部火化了”
“嗯”劉策冷漠的應了一聲,之後又問道,“附近遇災的百姓如何安置的”
許文靜說道:“回稟軍督大人,在下已經將部分受災的百姓安置到定陽,而且下了死命令,禁止飲用這些生水以免他們生病導致瘟疫滋生,但還是有不少百姓不聽勸阻”
“即日起,整個定州以臨淵關爲中心,方圓一百二十里之內受災區域全部實行軍管,軍管區域的人和牲口未得軍督府命令,一律不得離開指定區域,另外,從遠東各地速召大夫郎中前來定州聽從葉斌調度一起控制病疫,再徵召勞力加快河道疏通進度”
劉策沒有任何猶豫,爲了防止病役在定州乃至整個遠東爆發,當即實行了軍管宵禁制度
“還有”劉策想了想接着說道,“凡是不願遵從軍督府軍管條令的任何人,一律按軍法行事”
“屬下遵命”
許文靜嚥了下口水,要知道劉策這麼做會承受何等的壓力,這軍管歷來可不是什麼好辦的差事,一般情況下最多也就控制一個城池幾片莊園,還會鬧得天怒人怨,基本對士族是無效的。
可現在劉策倒好,足足百里之地所有人都納入軍管範圍,可以預見那些士紳等軍管結束後,會怎麼樣的謾罵詆譭劉策,到時整個遠東都會流傳關於軍督大人不利的言論。
“對了,宋景浩找到了沒有”就在許文靜還在爲劉策擔心的時候,劉策的話又傳入他的耳洞內。
許文靜搖搖頭說道:“沒有”
劉策嘆了口氣對許文靜說道:“仔細打撈下河面,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能找到的話最好”
“屬下明白”許文靜連忙點頭應道,同時又略帶不安的對劉策說道,“軍督大人,你,不問問我爲何會變成這樣麼”
這是許文靜最想知道的事情,劉策趕到定州已經兩日,卻唯獨對自己究竟採取了什麼樣的手段導致臨淵關四周變成澤國,附近多處村莊城鎮受災沒有任何說辭,這讓他吊着的心都懸到了嗓子邊。
如果劉策對他怒罵幾聲,甚至毒打一頓,許文靜也就安心了,可偏偏劉策對這一切隻字未提,這才令他感到不安和深深的恐懼,所以今天他要借這個機會想探探自己這位要輔佐的年輕人對自己所做這一切究竟是個什麼態度。
“專心做你該做的事,其餘事本軍督自會處理”
“唉”
劉策嘆了口氣,望着眼前的洪災心情是萬分的沉重。
雖然總督府和上官家兩敗俱傷對自己掌控定州邊軍的局勢來說等於是掃清了一切障礙,這無疑是十分有利的,但所要面對的困境,也是前所未有的
“薛,薛姑娘你別離開我,不要走,別走”
“呼”
距離臨淵關數十里外的一間民宅內,宋景浩緩緩從睡夢中驚醒過來,還未來得及觀望四周情景,下一刻劇烈的疼痛襲上自己的腦袋,緊隨而來的是渾身上下一片冰冷,令他忍不住抱頭縮成一團顫抖起來。
就在宋景浩痛苦萬分之時,嘶啞的聲音傳入他的耳畔:“冷煙,把薑湯給宋將軍服下”
“遵命,主人”
很快,冷煙就把一碗熱氣騰騰的薑湯遞到了宋景浩牀前,然後將他頭枕在臂彎,再把薑湯遞到他嘴邊。
宋景浩意識處於模糊狀態,也不顧薑湯冒着熱氣,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待半碗薑湯下腹,身體稍微暖和些,想感謝下喂自己喝湯的人,卻不想恍惚間把冷煙錯當成了薛沫憶,頓時神情激動起來。
只見宋景浩緊緊抓住眼前白衣女子的手,聲淚俱下的說道:“薛姑娘真的是你麼薛姑娘,我好想你”
冷煙雙眉一蹙,臉上露出一絲厭惡的神情,一下甩開枕宋景浩腦袋的手臂,脫離了他的“魔爪”,把薑湯擺放在了他牀前,起身回到了上官雁身邊。
“哈”負立與門口的上官雁發出聲玩味的笑容,瞥了眼滿臉怒容的冷煙,然後側頭對身後的宋景浩說道:“昏迷八天時間,薛沫憶的名字從你口中喊出至今,足足唸叨了一百三十三次,算上剛纔,就是一百三十四次,嗯,我想,這個女人對宋將軍你來說,應該非常重要吧”
宋景浩聞言,努力從牀上爬起,但見門外陽光照射下,一襲背立的魁影十分的耀眼,只是那魁影的聲音卻讓人如墜冰窖一般的寒冷無情。
“你是何人這裏是什麼地方還有,爲何你會知道我是誰”宋景浩虛弱的問道。
上官雁回道:“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只是你命大,在水裏浸泡三天還未死去,幸好被我的人遇見才把你救了上來,至於你,遠東有誰不知道宋家大公子宋景浩的名號呢”
“咳咳咳”
宋景浩忍不住咳嗽幾聲,連忙下牀對上官雁拱手拜謝道:“多謝這位公子搭救,在下銘記於心,還望公子能否留下名號,改日必定登門重謝,另外”
說着他看向冷煙那張冷若寒霜的面龐,也是拱手說道:“姑娘,剛纔多有冒犯,還望多多海涵”
“哼”冷煙輕哼一聲,然後別開臉,不再去看宋景浩。
“答謝不必了”上官雁依舊雙指夾着自己鬢髮,然後輕輕一捋直下,緩緩開口說道,“我只想問宋將軍一句,你願不願意成爲這次平定定州之亂的大功臣從此青史留名,被人百年傳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