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隔着青石大道,隔着一座蜿蜒精緻的小橋,沐千尋隱隱看見,子桑笑與一個鬍子花白的老頭止步不前。
老頭搖頭,退縮,對子桑笑拱手作揖,子桑笑推搡着,滿臉堆笑,嘴脣蠕動,加上手勢,不知在解釋些什麼,好似十分喫力的在勸阻。
沐千尋蹙眉,靜靜的看着他們比烏龜還慢幾分的速度,不知這子桑笑搞的什麼鬼,請個人用得着如此麻煩嗎
“恐怕此事沒有那麼容易解決,這驗屍官哈”
慕宥宸欲言又止,笑中摻雜着冷意,目光從遠處移開,眸中泛着精明的光芒。
沐千尋嘟着嘴,她知曉慕宥宸的聽力比她好的多,他這麼說,定當是聽到了什麼,搖晃着他的手臂,撒嬌:
“驗屍官怎麼了,你聽到了什麼,你快說啊。”
“天機不可泄露,等他來了,你不就知道了。”
慕宥宸故作神祕,捏捏沐千尋的臉頰,眼角笑意濃濃。
沐千尋有幾分氣惱,一個驗屍官,是有多大的排場,好說歹說,她也是個郡主,就算無人認可,她也還是郡主,是他的主子,還準備讓她去請他不成。
直到老頭跪到沐千尋身前之時,表現的惶恐不安,躲躲閃閃的不去看那屍體一眼。
沐千尋心頭更添幾分疑惑,若不是這老頭年邁,沐千尋都要懷疑,他是兇手,這是做賊心虛了呢
老頭面露苦色,鬍子一動一動的抖,袖子被揉的滿是皺褶,低着頭,眼神中是明顯的懼意。
沐千尋就納悶了,這是害怕驗屍嗎,若是旁人害怕屍體也就罷了,他可是驗屍官啊,他若是怕屍體,那還有天理嗎,這驗屍官莫不是冒充的吧。
沐千尋以詢問的目光撇向子桑笑,子桑笑心虛的摸摸鼻子,慢慢的躲開,反正這驗屍官他是帶來的,其他的就不歸他管了吧。
“起身說話”
忍着心中的不解,聲音沉了下來,她倒要看看,這二人能搞出什麼名堂來,任何的陰謀詭計在她面前都是白搭。
驗屍官哆哆嗦嗦的站起來,脖子扭在一邊,執拗的不去看小宮女的屍首一眼,如見到瘟疫一樣。
沐千尋裝着沒有看到他的反常,眯着眼,輕聲吩咐:
“既然來了,就請動手吧,將這宮女的死因好生查探一番”
驗屍官驚恐的瞪着沐千尋,噗通一聲,再度跪下來,皺成一團的面容,看着都快要哭出聲兒了:
“萬萬不可啊郡主,此事此事老奴實難插手,還請郡主另請高明啊”
“子桑笑這是怎麼回事啊,這就是你帶回來的人,什麼叫做難以插手,什麼叫做另請高明
本郡主的時間,可禁不起這樣浪費,你今日若是不解釋清楚,看本郡主怎麼收拾你,你是越來越無用了”
沐千尋柳眉一立,一揮衣袖,玉指筆直的指着地上的老驗屍官,對着子桑笑毫不留情的責罵。
一字一句都未提及老驗屍官,可他卻覺着一股涼意從頭皮涼到腳底,反反覆覆的發冷,跪都無法安然跪着,坐立不安也莫過於此了。
“啓稟郡主,這已經是宮中最爲高明的驗屍官了,他只是只是,不想接今日這檔子事,屬下也無能爲力”
沐千尋這脾氣發的莫名其妙,目光在沐千尋與老驗屍官之間流連了一圈,心中瞭然。
沐千尋是認爲老驗屍官不配合,是他在使壞吧,他可真是無辜到家了。
爲了請到老驗屍官,他是軟的硬的的用遍了,才勉勉強強將老驗屍官帶來的,這驗屍官倔強的很,估摸着沐千尋也無可奈何。
“哦那你倒是說說,你爲何不想接這檔子事,你不就是驗屍官,難道連驗屍都不會,要你何用”
沐千尋居高臨下的望着老驗屍官,神情愈發嚴肅,語氣愈發冷傲,屬於她的威壓鋪天蓋地。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看來今日想用的動這老驗屍官,就絕對不能好言好語相對。
老驗屍官面色鉅變,身子不停的起起伏伏,磕頭磕的邦邦作響:
“這這這,不瞞郡主說,不是老奴不會驗屍,而是這種屍體真的驗不得啊
這種屍體被稱作鬼屍,還殘留這鬼魂的氣息,陰氣甚重,碰不得呀
實在不是老奴違抗郡主的話,老奴這條老命丟了不要緊,老奴還有家人啊,還望郡主大發慈悲,饒了老奴吧
這驗鬼屍啊,輕則惹上災禍,重則殃及性命,老奴不敢冒這個險啊。”
“這樣啊,那本郡主不妨告訴你,這屍體不是什麼鬼屍,這宮女是被人害死的。
鬼屍的事只是個傳說,可是得罪本郡主,違逆本郡主的話嘛,本郡主可以讓你立刻變得和那宮女一樣,不會說話,不會動,不會呼吸。
你的家人,也會是一樣的下場,不信你可以試試,當然,如果試的起的話”
沐千尋繞着老驗屍官一圈一圈的打轉,摩挲着下巴,語速慢吞吞的,聲音陰森森的,聽的人心底發毛。
臉上笑意濃濃,可能殺人殺多了,也就沒人能分辨出,她話中的真假了,此刻,她猶如惡魔附身,說不出的可怕。
險些,連自己都要相信了呢,從何時起,她開始學着威脅人,用這般強硬的手段,不過效果貌似還不錯。
老驗屍官跌坐下來,不敢直視沐千尋的眼睛,躊躇着就是無法說服自己上前。
“千尋,驗屍官老了,你莫要欺負他”
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沐千尋回頭,是赫連銳絕那張常帶笑容的面龐。
沐千尋正欲開口,看見赫連銳絕身後的軒轅浠,徹底冷了臉,渾身帶刺兒的,瞬間進入戰鬥狀態:
“軒轅巫師前來有何貴幹,這兒地兒太小,怕是容不下您這尊大佛”
慕宥宸默不作聲,眉頭微蹙,今日還真是熱鬧呢,都趕來了,他們不動手,赫連銳絕也不動手,他們一出手,赫連銳絕也跟着插進來,不知有何企圖。
“千尋休得無禮,軒轅巫師是父汗請來的,這鬧鬼之事,還要仰仗軒轅巫師啊”
語氣平靜,不緊不慢,聽不出喜怒,望着沐千尋的目光意味不明。
“兒臣不信鬧鬼一事,這一切都是人爲,兒臣定能查個水落石出,還望父汗不要阻撓,受了奸人的矇蔽”
沐千尋這話也是絕了,立場明確,就是要與軒轅浠敵對到底。
可能是出於軒轅浠對凌星的詆譭,沐千尋從來就沒有對軒轅浠有一絲好感,總是抑制不住的針對。
“淨是胡鬧”
隨着赫連銳絕淡淡的一句話,老驗屍官終於鬆了口氣,可接下的話,形式頃刻反轉,老驗屍官也絕望了。
“不過你既然不信,那就由你吧,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父汗不會干涉。
正好父汗也想看看,你能查出個什麼頭頭道道來,驗屍官,開始吧”
沐千尋愕然,這赫連銳絕究竟是來打壓她的,還是來幫她的,或者說就是想把這渾水攪的更渾些。
老驗屍官咬着牙,心一橫,上前查探,看着小宮女瞪大的眼睛,一個機靈,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
沐千尋翻了個白眼,俗話說得好: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這老頭一看就是平日虧心事做多了,纔會如此畏懼鬼神之說。
老驗屍官取下背後的小箱子,偷瞄了赫連銳絕一眼,見沒有轉機,只好認命。
沐千尋專心致志的盯着老驗屍官,看他拿他的那一套工具,左掰掰,右看看,其實她,不過是不想看見軒轅浠罷了。
“臣下明白郡主的心,郡主是想爲凌星夫人開脫,這份孝心自是好的。
可若因此,耽誤了凌星夫人輪迴,禍及更多人的性命,要這宣王宮毀於一旦,傷了部落長的龍體,可就得不償失了。
郡主要爲大局着想啊,臣下想,郡主也不想看到這一幕,對吧”
軒轅浠嘶啞的,滄桑的如六七十歲的老婆婆的聲音傳出,額間的硃砂痣紅的耀眼,有着蠱惑人心的魅力。
沐千尋心頭一陣惡寒,她不做計較,軒轅浠居然反過來挑釁,那就怪不得她了,不久的將來,她會讓軒轅浠爲她的言行付出代價,血的代價
惹誰不好,非得惹她沐千尋,她絕對會讓軒轅浠後悔生在這個世上,所有與她做對的人,妄想利用凌星往上爬的人,她都會讓他失去爬行的力氣。
“嗤你算個什麼東西,我的孃親,也是你能提及的
什麼輪迴不輪迴的,孃親的靈魂又豈是你能玷污的,你說宇文萱是孃親的宿主,她可配
孃親倘若真的魂在這宣王宮中,你以爲你還能安然的站在這裏,死的人,第一個就是你”
沐千尋瞪着軒轅浠,彷彿要用眼神殺死軒轅浠,開脫,真是有趣,她會看着軒轅浠最後怎麼爲她自己開脫。
軒轅浠毫不在意的聳聳肩,縱使心中不快,也不表露出來,水眸一彎,眼睛裏滿是愉悅:
“郡主是被臣下說中心思,惱羞成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