悻悻的摸摸鼻子,乾笑兩聲兒,一臉的獻媚討好,開口,算是嚮慕宥宸解釋了:
“藥呢就下在烤魚裏,每一根都有,每一根都只放了一點點,是師祖的獨門祕方,無色無味。
魚腹中塞了野花,去腥味,藥混着野花的香氣,就算是這怪老頭,也是難以察覺的,看他方纔喫的多香啊。
他不是喜歡藉着野花捉弄我們嗎,那就讓他也嚐嚐中招的滋味,保證他以後看見野花啊,都沒有害人的念頭了
這藥物也沒有什麼其他作用,就是服下之後,會渾身僵硬,就如同被點穴了一般,藥效也就頂多能維持兩個時辰。
不過與這老頭給我們下的藥相比,還是遜色了不少,無法通過呼吸生效,需得從口而入。”
一邊聽着沐千尋說的頭頭是道,一邊,慕宥宸已經將躺在地上的怪神醫拖起來,五花大綁在了椅子上。
緊了緊繩子,滿意的輕笑,任憑怪神醫有天大的力氣,都沒可能掙脫了。
“藥在烤魚裏我們也吃了,我們爲何會無事”
雖說慕宥宸已經知曉,沐千尋肯定有能讓他們避免的法子,可還是忍不住好奇,心中好笑,原來他也是一個喜歡追根究底的人。
想想當年莫雪盡心教他們醫術,他硬是不學,就萬分懊惱,不然現在也不會像個門外漢似得。
在怪神醫面前,他偶爾會生出一種濃濃的挫敗感,怪神醫只要一動手,他這些年的功夫就好像白學了一般,使不上用場。
“那是因爲,單單服了這種藥,是無恙的,只有混合其他藥草,纔會起作用。
怪神醫整日都在擺弄他的藥草,恰好今日又採摘了新鮮的藥草,出於醫者的天性,他定會多多少少的品嚐。”
沐千尋眨巴眨巴眼睛,眼神中盡是高深莫測,得意的笑笑,說來還是怪神醫全程都配合的緣故。
“那尋兒可是已經想好了應對他的法子了也總不能一直綁着他。”
慕宥宸的聲音輕飄飄的,帶着幾分少有的認真,單一根細小的繩子,想要控制怪神醫,簡直是癡人說夢,這一點,沐千尋必然也懂。
“倒是沒想太多,等他醒來照實說就是了,讓他看到我們的反擊,未必不是件好事。
他自己一個人在這深山野谷中待了這麼久,必然也不喜歡我們逆來順受的樣子,不如給他來點意想不到的。”
沐千尋淡然一笑,做事,她不喜歡瞻前顧後,只要是她認定的事,她就一定會做,她一直都不知道她骨子裏的這股倔強勁兒是哪兒來的。
伸出手指,衝着怪神醫的眉心一點,看慣了這怪老頭嘻嘻哈哈的樣子,如今看他皺眉的樣子,一時之間反倒有些不適應了。
微微的涼意與溫熱的手指接觸,沐千尋的眉心也隨之一皺,抿了脣,轉身,柔柔的目光落在慕宥宸身上:
“給老頭拿件披風吧,他好似臉色不怎麼好。”
慕宥宸一怔,照着沐千尋的吩咐進了裏屋,轉身的一瞬間,嘴角揚起的弧度晃的眼暈。
從何時起,沐千尋居然使喚起他來了,從何時起,沐千尋居然變得這般體貼入微了。
她將怪神醫迷倒,不就是爲了午時之事嗎,又爲何要管他的冷暖,真是好生矛盾的一個人。
沐千尋站在怪神醫面前,輕輕的嘆氣,看着怪神醫失了平日裏張牙舞爪的模樣,一瞬間,腦海中思緒翻涌。
這藥,如同被點了穴,那獻血在筋脈中的流動也就慢了吧,眼看着子時都要過去了,屋門還敞着,老頭子年紀也着實大了,怪不得會發冷。
這老頭性子那麼古怪,連個親近之人都沒有,獨來獨往,也沒有人關心他的冷暖溫飽,縱使名揚天下,也終歸是個可憐之人。
看見怪神醫,沐千尋就彷彿又看到了莫雪,初見時,莫雪那偏執,不可理喻,不允許他們有絲毫違逆的樣子,還刻在心上。
莫雪是這世上,少有的,待她好之人,什麼都不求,只一心待她好,爲救她,甘心粉身碎骨,現在想想,她欠她的,又豈止是一條命那麼簡單的。
恍惚間,沐千尋突然堅定了起來,說服怪神醫,也並非什麼難事,只要有心,何愁做不到。
他們能讓莫雪放下對男子的成見,抹去從兒時灌入的宮規,也能等到怪神醫與他們坦誠相待的一天。
沐千尋始終相信,人與人之間有種特別的感應,一眼,無法看透一個人,起碼能有所領悟,她從不覺得怪神醫是一個窮兇極惡之人。
二人就這麼百無聊賴的守着昏睡不醒的怪神醫,兩個時辰,乍一看很短,可若真的一心盼着它過去,簡直是度日如年。
“這藥可有解藥”
沐千尋神色之間,已經染上了迷離,迷迷糊糊的搖搖頭,又隨之重重的點點頭:
“有凡是稱之爲藥的,就必定有解,世間,有善即有惡,有因即有果,有藥必有解
只不過都說了這是師祖自制的了,我哪裏會有解藥,或許就連師祖自己,都未曾研製出解藥呢”
沐千尋比劃了兩下手指,繼續縮在桌子上打盹兒,怎麼聽,怎麼都像是夢話。
昨夜本就折騰的晚了,一大早又被那幻藥折騰的死去活來的,早就困得沒有精氣神兒了,可惜,他們偏偏還不能入睡
慕宥宸扶着額頭,幽幽的望了沐千尋一眼,這丫頭,若不是困極了,怎麼會開始胡言亂語。
遂,說到底,就是沒有解藥,他們還是得苦等怪神醫醒來,怪神醫今日的食量,足足超過了他們二人,還指不定要睡到什麼時候呢。
不找些事情來打發這閒餘的時間,實在是難熬,門外花開滿地,屋中燭火搖曳,這良辰美景,豈能辜負
眸光微閃,俯身貼住沐千尋的背,修長的大手,從身後繞過去,揉捏着沐千尋柔嫩的臉頰。
摩挲着她的下巴,將腦袋輕輕的轉過來,毫無徵兆的吻下去。
脣上的溼熱,與那張近在咫尺的面龐,使得沐千尋終於拎清,慕宥宸是在吻她,沒錯,是在吻她
好看的手指撫上她的睫毛,輕輕合上她的眸,一如這個輕輕柔柔的吻,讓人不經意的淪陷。
不知不覺,已經落到了他懷中,跨坐在他腿上,攀着他的脖子,脣齒相依,好生纏綿。
慕宥宸緩緩的鬆手,攬着沐千尋幾欲跌倒的身形,眸子裏盡是魅惑,薄脣上閃爍着亮晶晶的口水,活脫脫一隻妖孽。
經過慕宥宸這麼一鬧,沐千尋反倒清醒了不少,睡意全無,目光瞥見地上掉落的藥草,心中一頓。
推開慕宥宸,彎腰拾揀,一根一葉,仔仔細細的放到籃子裏,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一個舞女,會格外愛惜她的舞衣,一個畫師,會格外珍愛他的畫筆,同樣,一個醫者,亦是會視藥如命。
怪神醫似乎對什麼都不感興趣,除了好喫,只鍾情於他的藥草,倘若他醒來,看到他的心尖兒被別人踩在腳底,肆意的踐踏,那他們算是活到頭了。
俗話說得好,士可殺不可辱,只要是觸及底線,誰都不會樂意,更何況是怪神醫這樣苛刻的人。
沐千尋呼了口氣,吐吐舌頭,一副劫後餘生的神情。
看看依舊沒有醒意的怪神醫,沐千尋拉了慕宥宸,端坐在門前,感受着微風拂面的舒心。
青葛部落,一年四季都涼快不了幾天,這剛剛入春,就覺着盛夏已經華麗麗的降臨了,成天頂着太陽,只能與汗水爲伍。
這夜裏,正是舒服的時候,從前,一直是坐在屋頂賞月,爲了避開人羣,暫時的遠離喧鬧,不被打擾。
今夜難得置身幽谷,坐在這平地上,聞着花香,望着夜空,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沐千尋側爬在慕宥宸肩上,仰着腦袋,眼神飄忽不定,似乎在尋找什麼,帶着些許的迷茫與祈盼。
“尋兒”
慕宥宸摸摸沐千尋毛茸茸的腦袋,輕聲呼喚,這夜空與往日並沒有什麼區別,她在看什麼,那一瞬間,他覺着他的心離她很遠。
“我在找代表我的星辰,南山先生說,每一個人,都有對應他的星辰,可以以此看出他的命格,根據它的明亮,運轉軌程,這就是所謂的道破天機。
可是南山先生唯獨找不到代表我的星辰,而只有死人的星辰,纔會墜落,消失在天地之間。
有時候,我總是很害怕,害怕我的重生本就是一場夢,一場虛無縹緲,從來就不曾發生的夢。
我早就死在了前世,這世上,從來就沒有沐千尋這個人,而這一世的慕宥宸,其實是娶了別的女子的。”
沐千尋將腦袋埋進慕宥宸的懷中,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突然變得多愁善感,或許是因爲白日的幻藥吧,幻想出的前世的場景,她至此心有餘悸。
“別傻了,單顧就是個神棍,他若是真的無所不知,那怎麼會連草兒是他的女兒,他都辨認不出來,天上的星辰沒有告訴他嗎
如果你非得覺着這一切不真實的話,不如想想前世纔是夢一場,只是一場噩夢,現在夢醒了,有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