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伏錦傳 >第九章 媒妁之言(一)
    入夜時分,袁軍駐地點起了篝火,一叢一叢,映得遠山上的點點繁星皆索然沒了生氣。大軍西去征伐祖郎,仍未回還,大喬擔心喬蕤安危,在帳中來回踱步,焦急不已。</p>

    小喬卻像個沒事人一般倚在榻上,哈欠連天:“姐姐可別再來回轉了,眼見這新買的繡鞋鞋底都要磨穿了。”</p>

    大喬回身嗔道:“你這孩子心倒是大,難道一點不擔憂父親安危?”</p>

    小喬起身做了個鬼臉,賴笑道:“我又不是石頭裏蹦出來的,怎會不擔心父親?只是袁大將軍討伐區區山賊,應當不會派軍中第一大將出馬吧?既然父親不上陣,我又何必瞎操心呢。”</p>

    話雖如此,大喬心中仍是忐忑:“可天都黑了,父親卻還未回來……”</p>

    正當此時,帳外忽傳來一陣嘈雜之音,大喬小喬趕忙出帳觀望,只見數十士兵快步跑來,小喬隨手拉拽一個最近的,誰知竟是呂蒙:“你怎麼在這?可是出什麼事兒了?”</p>

    呂蒙見到大小喬,清清嗓子挺直腰桿,無比自得:“我家少將軍生擒了祖郎,袁大將軍心情大好,設宴在壽春款待我們老夫人,我是來請吳景將軍的。”</p>

    小喬差點驚掉下巴:“什麼?生擒祖郎……那小混混竟然還會打仗?”</p>

    呂蒙不悅道:“這話怎麼說的?行了,我去找吳將軍了,你們倆等旁人接罷。”</p>

    語罷,呂蒙一溜煙跑沒了影,小喬蹙眉低聲嗔道:“這下可好了,那孫伯符自薦成功,竟比毛遂還厲害!”</p>

    一陣繾綣晚風來襲,撥亂了大喬鬢旁碎髮,她神情怔怔,分毫聽不進小喬之言:原本以爲,孫策在軍營中難以容身,欲討回孫堅軍隊,必須由高階將領引薦,自己的父親則是不二人選,這才與他打了賭。誰知他如此驍勇,竟然抓住時機生擒了祖郎,揚名立萬。明日便是三日之期,這場以他們二人做賭注的賭局,只怕她要輸定了。</p>

    壽春縣城中,府衙邸內,袁術設下太牢美宴款待吳夫人一行。孫策隨袁術一道走入堂院,尚未站穩,便聽得一少年少女同時喚道:“兄長!”</p>

    孫策循聲望去,只見孫權與孫尚香一道跑來,他張開雙臂,一手一個將他二人抱起:“兩個小傢伙!”</p>

    孫權此時已有十四歲,生得俊俏不凡,除了一雙丹鳳眼不同於孫策外,兩兄弟彷彿一個模子印出來一般。孫尚香形容尚小,不過十歲,她一身紅裳衣裙,扎着兩個總角,佩着珊瑚步搖,走起路來紅穗輕輕甩動,煞是可愛。</p>

    見孫策將自己抱起,孫權掙扎着下來,紅着臉道:“兄長可別抱我了,沒的讓人笑話。”</p>

    孫尚香倒是掛在孫策身上,親暱地將小臉兒蹭來蹭去,神色萬分饜足。</p>

    吳夫人一身素衣,手持佛珠走上前來,對袁術一禮:“大將軍,失禮了。這兩個孩子從小天性自由,不諳禮教,請大將軍恕罪。”</p>

    袁術爽朗一笑:“嫂夫人折煞袁某,來來來,我們落座罷!”</p>

    堂院裏,座序早已擺好。正中之位自是專屬袁術,兩側坐席沿中道對稱分佈,每側各兩列,每列各五席。袁術當仁不讓走上案臺坐定,衆人才依禮徐徐坐下。喬蕤身爲第一大將,居於右側首席,同排並列則是楊弘紀靈等謀臣武將。吳夫人坐於左側首席,孫策與吳夫人並排,卻未同坐。倒非孫策謙虛,只因他不敢與喬蕤正對,總覺得心中惴惴,卻不知爲何。周瑜恐身份暴露,不露聲色地坐在了孫策身後的次列席位上。孫權見此,拉着孫尚香一道坐在了吳夫人身後的次席上。</p>

    既是相鄰而坐,周瑜忙向孫權孫尚香行禮,兄妹二人亦回禮。孫權盯着鐵面周瑜,若有所思:“這位先生可曾與晚生相識?”</p>

    周瑜壓低嗓音,沙啞回道:“小人是少將軍門下新客,匈奴人烏洛蘭,未曾與孫公子相識。”</p>

    孫權淡然一笑,未再多言。倒是孫尚香瞪着清眸大眼,目光在周瑜身上來回逡巡。</p>

    見衆人落座,袁術手握金樽,緩緩開口:“今日故人重逢,實乃孤之幸事。只是看到嫂夫人與孩子們,不由想起文臺兄,實在是令孤……心裏……”</p>

    袁術語帶哽咽,扶額難以自持。衆將士見此,趕忙起身勸慰:“主公,節哀啊主公!”</p>

    吳夫人亦站起身來,對袁術一禮:“文臺去後五年,大將軍明裏暗裏接濟我們母子許多,我們感懷在心。今日相逢,若令大將軍不快,便是我們的不是了。”</p>

    這些年袁氏兄弟橫徵暴斂,四處征伐,失盡民心,卻偶爾會派人來賙濟吳夫人母子,甚至吳景在軍中的官職,亦是照顧得來。</p>

    袁術聽吳夫人如是說,趕忙示意她坐下:“嫂夫人莫拘禮,別因爲孤,攪亂了大家喫酒的興致。”</p>

    正當此時,呂蒙駕車帶着吳景與大小喬一道前來,進堂院後,衆人趨步而行,對袁術一禮。袁術笑道:“吳將軍,今日可要罰你的酒了。”</p>

    吳景趕忙拱手賠罪:“屬下來遲,請主公責罰。”</p>

    袁術哈哈大笑:“你可別跟我裝傻,將伯符帶到軍營裏,爲何不與孤說明?這孩子宛如神兵天降,生擒祖郎,着實嚇了孤一跳。”</p>

    孫策即刻起身,爲舅父開脫:“大將軍,是伯符莽撞,聽說你們討伐祖郎,就跟了過去,舅父並不知情。”</p>

    袁術含笑擺擺手,示意孫策不必緊張,又對吳景道:“只罰你清酒一杯,卻要賞金五百!多謝你將伯符帶到孤身邊!”</p>

    未曾想會有這樣的好事,吳景一時愣住,磕巴回道:“謝……主公……”</p>

    “今日不必拘束官階,便坐在你姐姐身側吧。”</p>

    吳景拱手領命,走上前坐在吳夫人身側。大小喬自是坐在喬蕤身後次席,呂蒙則與周瑜同案。</p>

    不知何時,暖風吹開一室海棠,香霧空濛,隨月色散入杯樽酒盞。打從大喬來後,整個堂院內的青年謀士武將皆如癡如醉,正襟危坐。孫尚香原本正小心翼翼撕下案上的炙肉準備偷食,看到大喬卻瞬間忘了喫,萬分激動對孫權道:“兄長你快看!好漂亮的人!”</p>

    孫權的目光卻未在大喬身上停駐,而是盯着她身側的小喬:一雙大眼睛顧盼生輝,微抿的薄脣寫着倔強,膚光傲雪白皙,雖着一身男裝,卻一點也不像個小子,這便是喬蕤的小女兒嗎?</p>

    大喬的坐席與孫策成斜對角,大喬擡起眼,恰對上孫策投來的目光。不同於旁人愛慕或豔羨的神情,孫策的目光冷冷的,還透着幾分掠奪之意。大喬的心驀然一驚,趕忙偏過頭去。</p>

    看來他還記得他們之間的賭約,並因此氣惱,可她即便算計,也並無惡意,爲何他會如此介懷?</p>

    小喬悄悄偏過身來:“姐姐,這位吳夫人好清雅,年輕時候一定是位大美人罷?”</p>

    大喬輕輕頷首:“風韻猶存,更難得的是她眉眼間的澄明。”</p>

    正在這時,袁術突然開口向吳夫人:“嫂夫人,伯符今年十八了,可有定親?”</p>

    吳夫人一驚,差點跌了酒盞。倒是吳景反應更快些,起身拱手道:“主公關懷,臣下身爲伯符舅父,代爲致謝。只是這孩子從小主意多,故而我姐姐未曾爲他定親。”</p>

    袁術望着孫策,滿面遺憾:“只可惜孤的女兒要麼太大,要麼太小,否則真想聽伯符叫孤一聲岳父。嫂夫人,吳將軍,今日既然有緣相聚在此,袁某便賣弄一番資格,爲伯符保一樁大媒,如何?”</p>

    袁術素來不愛張羅這些,今日如此,可見其對孫策萬分喜愛。不過既然袁術的女兒並不在考慮之列,又有誰家能得到這位英俊神勇的如意郎君呢?堂下衆人切切耳語,這堂院內外唯一適齡的,便只有大喬一人了。</p>

    果然,袁術的目光在孫策與大喬間轉了幾轉,笑對喬蕤道:“喬將軍,你家的大丫頭還沒有定親罷?我看伯符與她郎才女貌,可不是一般的登對,你以爲如何?”</p>

    袁術話音方落,堂院內哀嚎一片,唯有孫尚香興奮地“哇”叫一聲。大喬驚惶又尷尬,慌亂間正好與孫策目光相接,兩人皆面露嫌惡之色,偏頭望向了別處。</p>

    聽了袁術這話,喬蕤一時語塞。單說孫策此人,自是萬里挑一的人才,雖說現下沒有功名,未來卻不可限量。可袁術素來厭惡軍中自成朋黨,他如此喜愛孫策,真的願意孫策成爲這第一大將的東牀快婿嗎?</p>

    正當喬蕤踟躕猶疑之際,孫策霍然站起,端起樽酒一飲而盡:“伯符謝大將軍賞識,只是伯符生性不羈,一生所求不過是一心思單純、知冷知熱的女子。若非如此,伯符寧願孤身一生,也不願與工於心計的女子成親,即便她貌若天仙,在我眼中也一文不值。故而大將軍盛情,伯符不敢承受,亦不敢與大喬姑娘攀親。”看更多! 威信公號:hhxs6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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