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甸廟會始於前朝乾隆年間,舊俗每年正月初一至十五元宵節爲集市,叫開廠甸,熱鬧非凡。廟會期間,海王村內的熱鬧自不必說,其東側的呂祖祠也香火極盛,善男信女道士雲集。火神廟則是珠寶商販集中地,文昌閣、土地祠又是書籍集中地,道路兩邊也都是各色買賣。解放之後,廠甸廟會便成爲人們春節時的好去處,併成爲燕京唯一一處不收門票的開放式廟會。
黃亮亮駕輕就熟地同黃桑一起溜出了福利院,已是毫無心理負擔,這次他們要去的地方是燕京的市中心,離着郊區有一段距離,一羣小屁孩在黃桑的帶領下,一起上了去往市區的公交車。
一羣小孩子上公交車,自然是十分引人注目的,售票員很是盡責地詢問了幾人身邊爲什麼沒有大人跟着,被黃桑以完全合情合理的理由給忽悠了過去,若是給說謊這一技能加一個等級,黃桑一定是大師級的,他已經做到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境界。
黃亮亮這已經是第二次坐汽車了,但依舊感覺新奇萬分,那種坐在車廂裏看着窗外景物飛馳掠過的感覺,就像是自己長了一對翅膀,在低空中翱翔,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公交車走走停停,行駛了一個多鐘頭纔到了目的地,一羣小屁孩兒撒歡似的下了公交車,黃亮亮跟在最後,下車之後,看着周圍的景色,環顧着四周的人來人往,便愣在了原地,她神情茫然而又震驚。
黃亮亮此刻才明白,福利院不過只是一隅小小的天地,這個世界遠比她想象的要大,市中心的樓房又高又大,馬路又長又寬,小汽車川流不息,連路過行人的穿着都那麼光鮮亮麗。她覺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不夠看了……
“傻站着做什麼呢?快走!”黃亮亮在那裏發愣的時候,黃桑已經迴轉過來抓住了她,拉着她快步往前走,“別跟個鄉巴佬似的,這也沒什麼,你以後多來幾次就習慣了。”
黃亮亮被黃桑拉着踉蹌着往前跑,看着她的後腦勺,不滿地撇撇嘴,不服氣地反駁道:“我纔不是鄉巴佬呢,我只是……只是想認認路,這樣下次我自己來就不會迷路了……”
只是黃亮亮越說道後面聲音越輕,她自己都不確定,她什麼時候才能夠獨自一人到這繁華的市區來。
黃桑沒再理黃亮亮,又是拉着她小跑了一會兒,很快就拐進了一條街巷。這條街有些老舊,馬路似乎正在拓寬,兩邊的房子還有些半半落落,但周圍的遊人卻是越來越多了,扶老攜幼的,他們對環境並沒有太多的挑剔,面上都是喜氣洋洋,有說有笑地往一個地方走去。
而黃亮亮卻有些沒心沒肺,好奇地四處張望着,與前面的黃桑問道。
黃桑並沒有回答黃亮亮的問題,黃亮亮有些鬱悶,正好看到從前面回過頭來尋他們兩人的二黑,便又與他問了一遍。
“是啊,今天是廠甸廟會開始的第一天,許多人都會來湊熱鬧,廟會是從湖廣會館開始一直到和平門。”這般說着,二黑便朝着前方不遠處一指,“看見那邊沒有,那是京華印書局,以前好像是官辦的直隸官書局,可有名了。”
黃亮亮立即踮起腳尖往前面看,可惜她人小腿短,只能看見一片黑壓壓的人頭,便失望地低下頭,心想着,小孩子的身體就是不方便,逛個街都不舒服,啥都看不到。
黃亮亮只能朝着路兩邊看去,因爲今年是猴年,路兩邊擺放了許多鮮豔高大的猴子模型,還有各色飄揚的彩旗,更有五彩繽紛的攤位飄着書香、和各色小喫甜點的香味;遊客們都被這喜慶的氣氛感染了,每一個都是喜氣洋洋,帶着過節的微笑。
二黑毛子幾個小屁孩的注意力很快被那些攤位上的小東西吸引了過去,賣糖果甜點的攤位上,擺滿了各色形狀的糖果,有小娃娃、小花籃、小寶塔、小雞、小鴨形狀的,還有什錦味、橘子味和奶油夾心味的餅乾,另有一種1963年新出的酥鬆可口的“63”餅乾,包裝上還附有當年的美術年曆,不管是送人還是自己喫,都十分有派頭。
黃桑看着幾個小屁孩都饞地走不動道了,便上前與那攤主說道:“每樣都給我們稱五毛錢。”
攤主見黃桑這“財大氣粗”的口氣,便笑呵呵地開口道:“小娃娃,大人給的壓歲錢可不能亂花,我這裏的糖果餅乾可有十幾種,你全部買了還不得好幾塊錢,當心回家你爸媽教訓你啊。”
黃桑的嘴角微微顫了顫,面色有些不虞,黃亮亮怕黃桑直接跟攤主開懟,便立即開口道:“大叔,我們是幫家裏買糖果點心的,家裏過年要招待客人,媽媽太忙了走不開,就讓叔叔帶着我們出來,叔叔方纔去那邊書局買書了,讓我們自己在廟會逛逛,我們沒有亂花錢。”
攤主一聽不是幾個小屁孩拿了壓歲錢出來亂花,還有大人跟着的,便也就沒有不做大生意的道理,樂呵呵地開始給他們稱糖果餅乾。很快,衆人手上便是人手一袋點心了,捧着邊走邊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