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阮文越這個大半輩子在商會中打滾的人來說，沒有賣不掉的東西，只有沒東西賣的時候。</p>
這個時代的迷地，還是連區域經濟都稱不上的型態。一地的鐵匠鋪、木工鋪小打小鬧。能以‘商會’之名立足的，都是能夠聯通多地，互通有無的組織。只要將東西運送到需要的地方，一定都是溢價售出的，不可能存在滯銷的情形。</p>
但是這也不是說就不會賠錢。第一個重點，什麼地方需要什麼？原本大商會倚靠其組織，獲取各地的消息，再統籌分配底下的資源，以獲得最大的利益。這樣優勢自從論壇上線之後，就不再是大商會所獨佔，走商的小團體因此而多了起來。</p>
另一個重點，就是運輸的費用。就算拉車的牛馬、隊伍的幫工或護衛不拿薪水，他們也總需要食物果腹。運輸的距離愈長，時間耗費愈多，運輸的成本就會愈可觀。而這個成本，是把賺錢的貨物搞成賠錢的最主要因素。這還不算運輸的途中發生意外，財貨盡失的情形。</p>
汽車，可以說是跨時代的商品，更是改變迷地運輸形態的一大利器。對阮家人來說就算不對外賣，研發汽車專門給自家的商隊運糧，只要能保持剛剛所體驗的速度，其在家族事業中所能創造的價值就不容輕忽。</p>
所以阮文越幾乎沒有考慮失敗的可能，就決定與眼前這位魔法師展開合作。</p>
只是這種合作方式，從未有過前例，所以他當然得要開口問個詳細。做生意的，不清不楚可不行。“崔普伍德閣下，敝商會非常榮幸與您建立起良好的合作關係。就不知道閣下需要我們如何配合？”</p>
親兄弟尚且明算賬，對這種與他人合作的項目，最忌諱沒個章程。所以林想了一下後，說：“在聖城外圍建設一個研發與製造中心吧，負責研究與生產汽車。我除了提供技術支持、設計圖紙外，還有那輛試作車供人研究與參照。貴方負責招攬研究人手與所需的物資，包含鐵匠、魔法師等。材料的話，除了鐵錠外，能夠收羅的金屬都送過來。木材倒好解決，不是要造大船，所以木料也不是很講究，聖城周邊的樹林儘可取得。”</p>
這個時代的迷地，對於土地的態度跟地球可完全不同。在地球，所有國家的疆界都互相接壤，除了海上還有公海外，陸地上已經沒有所謂的無主之地了。大部分人對於‘無主之地’的認知，其實就是國有土地。在上頭隨便砍樹、打獵，都屬於觸法的行爲。</p>
但是在迷地，已有登錄的有主之地當然是受當地法律保障的，對於荒地的態度卻是誰開荒就屬於誰的。這也是聖城埃斯塔力至今仍不斷向外擴張的理由。</p>
要是在其他旮旯角，人類開荒還得膽戰心驚，生怕被肚子餓到沒邊的魔獸給生吃了。但在聖城，只要有心去對付那些樹林、刨樹根、清石頭，就沒在怕什麼野獸或魔獸的。</p>
那些勞啥子獸再多再強，有魔法師多？有魔法塔強？一些土生土長的聖城居民要是不怕麻煩，開枝散葉都是往外圍蓋房子的。</p>
這種野蠻生長的模樣，就沒有人想過好好規劃。反正大家都是這麼玩的，某人當然就隨波逐流。當初烏佐夫掌管的技術公會，也是這麼分出去的，現在不正滋潤地茁壯着。</p>
不過具體要整多大，還得看眼前這位商會的當家人之一，敢投入多少。上下瞟了阮文越一眼，分成和話事的，總要有個說法。林說道：“至於收益，扣除掉成本與人事費用之外，前期的投資則用分期折舊的方式攤還，剩下的利潤五五分成。要是有什麼決策，則是雙方討論且皆同意後實行。”末了，還解釋了一下何謂‘分期攤還’。</p>
基本上某人這樣的提案，是把自己的決策權半買半送地交了出去。即便如此，阮文越的兄弟，阮文昭依舊開口說道：“閣下，假如您有意願發展，爲什麼不將這些研發、製造中心放到我家族所掌握的鐵礦附近。大量的原料能夠就近使用，運來聖城可是得再花上一大筆運輸費用呢。”</p>
阮氏兄弟所着重的重點在於建設與發展的位置，反倒對於某人後頭所說的分成比例沒有什麼意見。以他們跟魔法師合作過的經驗，基本上只有兩種模式，他們僱傭魔法師做事，或是他們與魔法師合作，不會發生他們在魔法師底下打工的那種情形。</p>
因爲就算是合作模式，迷地的魔法師們很少會介入具體的經營行爲。大部分都還是要仰仗商會的組織力，以進行生產與銷售的環節。所以遇到事情，也都是商量着來，避免外行領導內行。</p>
這樣的環境，好像法爺很容易被商人給養套殺。事實不然。</p>
能夠被商會認可，以合作模式配合的魔法師，肯定不會是什麼任人拿捏的小蝦米。要是惹毛這樣的人，見血都還算是小事。</p>
要是敢說魔法師腦子裏頭的東西不值錢，這樣的商會能夠不激怒魔法師羣體，還可以活到隔天不被全滅的，肯定是有大本事。偏偏這種有大本事的商會還不曾存在。</p>
迷地最頂尖的知識分子，與迷地最危險的存在，幾乎算是同義詞了。沒有做生意的人，會給自己找不自在。更何況眼前伺候的這位，還是個不知深淺的法爺，沒人真敢把他當打工仔使喚。</p>
不過凡事商量着來的意思，就是要正確表達出自己的想法。要是誰也說服不了誰，那就是看誰要退讓一步，或是求同存異，商量出一個雙方都能同意的方案來。迷地沒有什麼股份制、佔比之類的概念，只要是合作性質，大家都是平等的。</p>
也因此，林解釋道：“我是不清楚你們家族礦產位置的情形。但是要做研發，首重人才。在人力資源方面，我相信迷地也沒有多少地方比聖城還要優秀的了。要是阮先生手上的人手無法解決問題，我一時間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適的方案，聖城這麼多魔法師，總會有人有辦法的。所以我認爲要汽車工業的第一步，應當要在聖城展開，而不是顧慮原料的運輸成本，所以放在鳥不拉屎的礦坑附近。更不用說假如資金足夠，我們大可多僱傭人手，組建多支研發團隊，多管齊下，一口氣把汽車使用普通金屬的製造工藝給規範化。這個目標越早達成，我們就能越快實現製造販賣汽車來盈利。之後，只需要保留一兩支最爲優秀的研發團隊，再持續精進研究即可。這樣的優勢，可是在聖城以外的地方做不到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