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天底下還有比靳遠不靠譜的父親。
頭頭是道的人,也會有語塞的一天。
是太在意她的感受,纔會害怕一開口就把她給誤傷。
好在翟思思對父親的概念是模糊的,提起這個人,她也沒有過多的情緒,對她而言,爸爸,和陌生人無異。
就連殷桃,也比他親切。
所以她才能做到面色如常地將雙手撐在身後,側頭看着比星空還耀眼的人:“我交代完了,那你呢?”
靳喬衍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我?”
翟思思問:“雖然你父母健在,但我在靳家這麼久了,也沒見過老一輩。”
兩個家庭,總不會一個長輩也沒有吧?
她需要提前瞭解一下,免得想初次見慕容珊和倪安妮的時候,表錯了態。
提起祖輩,靳喬衍摸了摸口袋,纔想起他忘了把煙也帶來了。
平日裏就算忘了帶煙,走哪都會有便利店,這回倒好,跑到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綏城來,想抽菸,只能憋着。
摸了個空,劍眉微微擰起,他索性丨學着翟思思那樣雙掌撐在地上,擡頭仰望漫天星河,娓娓道來:“他們離婚的時候,外婆得知因果,氣得心臟病突發,沒能熬過第二天,外婆走後,外公身體每況愈下,不久也就撒手人寰了。”
翟思思知道,他口中的他們,指的是黃玉芬和靳遠。
接着他繼續說:“在還沒有我的時候,奶奶就去世了,我沒見過她,爺爺被批鬥沒了,靳遠是和我媽在一起以後,纔出頭的,鼎安是他們聯手打拼的江山。”
如今卻便宜了一個小三!身爲原配的黃玉芬因爲不懂法律,除了一套老房子,什麼也沒有。
翟思思沒想過靳喬衍家中的四位長輩都不在了,問了不該問的話,她立刻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
早知道就不問了,她雖沒有見過爺爺奶奶,但至少有外婆陪着,大半個童年裏都是外婆的影子。
可他……打記事以來就沒有了爺爺輩,剛能記事,就面臨家庭四分五裂、繼母繼子的到來,實在是很難想像,那麼小的一個孩子,是如何接受這一切,又是如何在靳家長大成人。
他生性寡淡,不是沒有原因的。
誰願意像個自閉症一樣,成天把自己關在罐子裏?
然而靳喬衍早已接受了這一切,於是他可以很雲淡風輕地說:“沒事,都是些不痛不癢的小事。”
痛過了,就不會再痛了。
睨着他剛毅的臉廓,她突然很想伸出雙臂抱着這個孤獨的男人,想告訴他,其實他不是一個人,她在暗處看着他。
心裏想着,手上就已經做出了反應。
她無意識地拍了拍雙手,緩緩朝他伸去。
還未碰及他潔白的襯衫,就聽得鄧翠梅的叫喚:“思思,玉米收好了嗎?收好了趕緊回來睡覺,快下雨了!”
恍然回神,瞧着自己伸在空中的雙臂,她驚得左搖右晃,眼看着就要朝地面摔去。
幸好靳喬衍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她的衣領,將她提了起來。
雖然翟家只有一層樓,從這裏摔下去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但是剛剛那一下,真的把她給嚇壞了。
左手捂住胸口,一陣後怕:“謝謝你……”
將簸箕移到平房邊,他單手一撐屋檐,縱身躍下。
他的速度非常快,快到翟思思都沒看清他是怎麼消失的,一回神人就不見了,嚇得她趕緊往底下瞧去。
靳喬衍正踮着腳尖,一挑簸箕底,隨後將一簸箕的玉米粒給端了下去,放在地上。
隨後他擡起頭,與之四目相對。
許是揉進了漫天的星光,這一刻,她居然會覺得他的眼神很溫柔。
舉起雙臂,他淡然道:“可以下來了。”
這樣,她就不會怕了吧?
翟思思沒敢耽誤佛爺的時間,快步走到梯子前,轉過身低垂着腦袋緊張地看着地面,抓着梯子兩側,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靳喬衍似是沒等她慢慢下來的閒心,命令道:“鬆手,跳下來。”
翟思思不明所以地“哎”了聲,還沒回過頭,後背的衣服猛然被拽了一把,整個人徑直往後栽去。
沒有預料中堅硬的大地,她墜入了一個寬實的胸膛。
還未來得及後怕,水眸中就映出了靳喬衍的俊顏。
丹鳳眼間掛着一絲不耐:“真慢。”
說着,悄然勾起薄脣,橫抱着她往屋裏走去。
“你……放我下來!”
懷中的人不安分,他沉聲呵斥了句:“別動,摔了我不負責。”
“……”
她趕緊伸出雙臂,緊緊抱住他的脖頸。
進了屋,正在客廳小牀前鋪牀鋪的鄧翠梅一回頭,瞧見小夫妻倆這麼恩愛,臉上一臊,趕緊把手上的活幹完,道:“這兩晚你們就在這湊合一下,明明去朋友家借宿,我進裏屋和你外婆睡。”
翟思思這回想死的心都有了,被靳喬衍這麼抱着,還讓媽媽給看見了。
怎麼現在不是春天,來一道雷把她劈暈呢?
似是看穿了她的窘迫,靳喬衍開口道:“思思剛不小心摔着了,不過媽不用擔心,沒什麼大事。”
鄧翠梅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隨後道:“沒事就好,你們倆早點睡,這村裏不比城裏,睡得早起得早,不早點睡一大早可能會被村裏人的動靜給吵醒。”
把翟思思放在小牀內側,給她掖上被子,靳喬衍乖順地說:“好,媽也早點休息。”
翟思思暗暗腹誹,丫就是一演技派,這會兒裝得跟孫子似的,剛纔下狠手把她拽下來的樣子怎麼不見了?
虛僞!
鄧翠梅關上了房門,靳喬衍順手把廳內的燈關掉,不多時,她聽見牀上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緊接着,靳喬衍結實的胸膛靠在了背上,兩臂稍稍使勁,她便被帶進了懷裏。
“靳喬衍,你幹什麼!”
她低聲怒罵,靳喬衍的呼吸就在髮絲和脖子之間,令她有些迷了神。
他閉上雙眼,奔波了一天身心俱疲,淡淡地說:“牀太小,別亂動。”
這是學校宿舍裏只能容納一人的小牀,現如今兩個人擠在上面,不抱成一團,他不得摔牀底下去?
正好,他很懷念抱着她睡的感覺。
翟思思抿了抿脣,沒敢再亂動,生怕把佛爺給擠牀底下去。
以前只覺得靳喬衍自私、資本家主丨義濃重,現在她發現,靳喬衍還特別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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