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因爲被鬼追了太久的緣故,柳紫印這天晚上很不安心。
雲冥本不欲走,但喫過飯不久,凌絕就來了,二人耳語兩句,他只說去去就回。
而後,便沒有而後了。
夜半,雲冥匆匆回來,發現小院的等還亮着,且比尋常時候亮得多。
不由得直接從大門口躍身到房門前,輕輕打開外間的門,就聽見裏面傳出某印有些含糊不清的問話。
“蘇姐姐,什麼時辰了?”
“回主母,丑時一刻了。”
“哦,已經這麼晚了。”
“主母,不然,你就別等王爺了。”
“不行,我得等大騙子回來。”
“主母,王爺素來守信,必然是有要事在身,否則不會此時還沒回來的。您先睡吧,不然明天沒精神。”
“蘇姐姐……”
“嗯,主母您吩咐。”
“過了子時…已經是第二日了。還有…你們王爺不回來,我…睡不着……”
聽着她的話,門口的人驀然一笑。
不知怎麼,竟真有一種“妻子望夫歸”的莫名幸福感。
他到了內室門口,輕起門扉,蘇香趕忙上前施禮,他只對蘇香輕輕搖手,蘇香會意,便出門去了。
這時,雲冥擡眼望向某個小財迷換院子卻唯獨要帶走的大牀。
那是他許諾給小丫頭的金絲楠木牀,望見被子堆裏面的人時候,發覺她正抱膝居中坐着,似是已經睡着的樣子。
不由有點失望,這邊是小丫頭對他的耐心麼?
不過聽上去,她也是等了自己半宿,總比那些口是心非只貪戀他全是和樣貌的女子強得多。
至少,這丫頭只貪他的錢,別說是權勢,怕是連俊美的樣貌都能不放在眼裏。
他悄然走近柳紫印,只覺得她好像不似睡着,因她的身子在瑟瑟發抖。
“丫頭,你……”
雲冥擡手方碰到她的一邊肩頭,就見她身子泛出一絲幽光,接着一歪,順着他的手偏倒在牀上。
不期然地觸到一層寒涼,可他碰到的分明不是丫頭的肌膚,而是她的裏衣。
立時察覺不對勁,他將人仰臥放置,才發現她的臉色不似尋常白裏透粉,而只剩下白。
輕拍她的兩頰。
“丫頭!喂!丫頭醒醒!丫頭!聽得見我說話麼?丫頭……”
雲冥屢叫不醒,心下害怕,食指探到她的鼻息下面,已經感覺不到熱度。
他感知若此,心內一空,因爲只有死人,纔不必喘氣。
“呼——”
“……”
剎那間,某印彷彿溺水之人一口氣終於緩過來,發力坐起,正與他撞了個滿懷。
雲冥不防備,被她衝勁兒撞倒,後腦差點碰到牀欄。
即便如此,他還不忘將幾乎栽下牀的人撈回身邊,免她一難。
但見小丫頭半身伏在他身上,大口大口穿着粗氣,此時臉色也稍稍恢復紅潤,不停猛咳。
“咳咳咳……”
“丫頭,你剛纔……”
“啪”柳紫印回身第一個動作就是用力拍開他欲幫她撫背順氣的手。
“我不是鬼魅。”
“我知道!打得就是你!”
“……”
雲冥原還覺得自己可以爲小丫頭開脫,可是某印擺明了就是和他過不去。
柳紫印坐起身,終於順過這口氣。
“你如此看我做什麼?”
“你和那些鬼東西是不是一夥兒的?”
“紫丫頭,你的猜測,真是越來越不靠譜了。再者說,我和它們結盟,有什麼好處?”
“這還不明白嗎?弄死我,好繼承我的遺產!免得我妨礙你享齊人之福唄!”
“你……”
“你什麼你?你說你這麼大一男人,堂堂一王爺,找一羣‘羣鬼’來暗算我一個弱女子,算什麼本事?你知道鬼上身是什麼滋味麼?告訴你,本姑奶奶方纔領教過了,還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雲冥被她一番搶白,氣得竟是不想說半句話來爲自己辯白。
可不是,他一個男人讓自己喜歡的女子捱了半宿,才終於撐到自己來,確有不是。
只是,她說得那個鬼上身,是當真的麼?
他這些年來,雖然見過不少奇人異事,但是鬼這種東西,也還是今天頭回見。
“沒話說了吧?沒話說就……”
“行,我滾!”
雲冥已經被她“滾”習慣了,這會兒被她說得沒脾氣,不免就要起身離開。
柳紫印見他痛快要走,就勢一把將他按回原處。
“走什麼走?老實給我呆着!”
“你不是不想看見我麼?”
“我更不想看見鬼!看什麼看?裝蒜不是?你自己辟邪你心裏沒數麼?”
“……”
這話還挺傷人的。
雲冥默然看着她,心下有點感謝那些鬼,正因爲這些鬼,讓他更加了解小丫頭…的弱點。
他面無波瀾,心下卻有點歡騰:嗯,以後可以對這些事,善加利用一下。小絕那傢伙辦事愈發不行了,都這麼久了,連個內鬼都抓不出來。究竟是誰,竟知道後山的玄機?
————
天未明,雲冥被身上一震弄醒。
睜開眼,見被子還好好地蓋着,只是原本掛在他身上的某印,這會滑到他身側臂彎裏去了,整個人只露出鼻子往上。
雲冥默笑:看來,這丫頭是真的很怕鬼。
“呼——”他的念頭未落,某印就驚坐起身。
見她方纔還好好的,只這一瞬的工夫,臉頰就滑下冷汗,不由擡手撫了撫她的背脊。
“做噩夢而已,不必掛懷。”
他的話罷,柳紫印猛地搖了搖頭,一時沒說出話來。
雲冥不自覺蹙眉,也跟着坐起身左右看看屋子裏,並沒有發現房間裏有那腌臢的東西。
“怎麼了?”
“你看見了麼?”
他詢問,某印忽然很認真地看着他問。
他驀然淺笑,因爲她怕,他都沒法擠兌她。
“看見什麼?”
“她?我剛纔,好像看見她來過了。”
“誰?”
“天風紫印。”
聞言,雲冥臉色大變,若不是他昨日也見到了那些東西,真以爲這又是某印爲了探知他的過去想出的餿主意。
不聞他迴應,柳紫印擡手抹了在額頭上抹了一把冷汗。
再對上雲冥的目光時候,發現他原本不悅的眼神忽變,似是驚恐。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雲冥真的害怕。
“怎麼…了嘛?”
“這是怎麼回事?”
當雲冥一把將她的手拉到身前時,她才發現,自己方纔抹汗的手,佔滿了血……